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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0年春,已经持续一年多的干旱还在继续,浙西北的一个小村庄里有百来户人家,田地里早就成了一片黄土,龟裂的大地就像是起了皮的松树,河里早就已经没了水,地里的庄稼去年就没了收成。
此地名叫洪村,已经存在不知有多少年月,村里头的人大多数是从各地逃荒而来的,原本那村里有多少人有多少事儿都早就埋进了黄土里。
只是村口有一处老牌坊,牌坊用的是两根水桶粗的石柱子立的,柱子下面各压着个赑屃。
当时的人哪知道赑屃的意思,都管它叫做老王八,这对老王八背上立着柱子,柱子上头有一块石头牌匾,匾上写着个大大的“洪”
字,于是人们便管这里叫洪村。
外来的人,有力气的便选几块土地,租一栋屋子,合着带来的种子与农具全家扎根在此。
有从内陆来的,也有从沿海来的,有安徽的,有河南的,也有江西的。
在那个年月里,哪里有吃的,哪里没有战乱便到哪里扎根,我的祖辈原本是安徽安庆人,从我太爷爷那一辈便逃到了此处,从而成了洪村的人。
谁也不知道洪村是哪一年建的,谁也不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村里随处可见石人石马,破败的庙宇大宅,有好多都在那些年被人给拆了。
被砸断的石马被拉去修埂建坝,庙宇大宅的青砖被拆下来盖猪圈澡堂,留下来等我到那一辈的只剩下一座将军庙和几截半埋入黄土的石雕了。
浙西北地处两省三县交界,古时候是个重要的驿站,早在秦朝年间便由始皇帝正式封了郡,在秦更早的时代此处也多有人为活动的痕迹,只是一场太平天国闹长毛的运动把个本地的土著给闹了个精光。
原住民们给后来者提供了现成的房屋和农田,慢慢的,来的人越来越多,也就成了气候。
洪村是浙西北里比较偏僻的一处山村,四面环山,中间有一条河,居民们沿水路两边而栖,引河水灌溉农田。
这片村庄的后来者们在这里生息繁衍,他们避过战争,一直迎来了好日子。
可到了那年,持续一年多的大旱还在继续,浙西北原本森林覆盖率极高,漫山遍野都是翠绿的竹子,那一年,据说山头上看过去到处都是焦黄的一片。
妇女们开始饿着肚皮在田间寻觅野菜,男人们扛着锄头进山剥树皮充饥,年纪大的更是吃起了观音土。
在那个粮食极度匮乏的艰苦年代,洪村的“钢铁”
产量却是排在前列,每每都能上头条。
这可是实打实的产量。
浙西北本就不产铁矿,为啥洪村能够有如此大的钢铁产量呢?那是因为,这里遍地都是铁疙瘩。
只要你乐意,就去自家后院的地里用锄头刨,刨出来的“铁疙瘩”
各种形状都有,小的不过一只碗,大的得十几个男人用葫芦吊,据说当时最大的一个“铁疙瘩”
得有几千斤,是一个三角的香炉模样的玩意,硬是让这群人给敲了几天几夜给分成了几个大块丢进了土窑里拿去炼了钢……
除去这些“铁疙瘩”
,还有些别的玩意,什么瓶瓶罐罐之类的经常会被一起抛出来,洗洗还能用的就被拿去当做了家用,有些人运气好的还能挖出点金饰,至于那些玉饰多半都给了孩子们当玩物。
70年代,曾经有外人经常来收那些瓶瓶罐罐,用些塑料盆塑料花,剪刀菜刀就能换一堆,至于那些小孩玩的玉,几块糖果就可以换走。
故事的开始,是从那一次最后一个阶段说起的,那一年,有人去刨“铁疙瘩”
很意外的刨出了个孩子。
1960年秋,洪村几个壮年一起上山寻找原材料,他们知道哪些铁疙瘩是干嘛的,用老人的话说,哪些东西叫做“冥器”
,是给死人陪葬用的。
不知道是谁开始想到用那些东西炼钢的,大概也是被逼的没法子了,反正都是给死人用的,就当是老祖宗们给生活添砖加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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