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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内,李公公照常在堂前燃起香炉,不过座上早已看不见那个矮小的身影,驮着背钻研难啃的书本。
闻声顿足的,只有摘下斗笠纱帽的白念。
“我觉得没有再等下去的必要了。”
他咬牙道,手中攥紧的长刀也跟着:“杀了小皇帝,昭告天下,然后把巧儿接进宫来,她还没出月子,我实在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外面。”
李公公轻蔑地冷哼一声道:“可是殿下,喻恒不死,破佛不夺,这皇位你能坐安稳吗?”
“我们谋划了二十余年,赌上了千千万万亡国奴的人生,才换来你今天在这龙椅上坐上一坐,殿下就算不为了我这个叔伯考虑,可那些那些信任你,把复国的希望交到你手上的人呢?你也不想想他们吗?”
“巧儿如今这样,又是被谁害得?还不是你这个无能的哥哥,逼得她不得不向自己的结发郎君下手,她替你做了那么多的腌臜事儿,甚至不惜杀害自己的夫君保全你计划的进行,你却只想着如何放那姓喻的一条生路,你忘了你的爹,你的家国都是死在谁的手上了吗?”
“为什么非要他死?当年亡国他都没有出生,和谈加害一说!
而且你这样连坐和那暴政的燕南又有什么区别?”
白念细白的脖颈之上已然暴起了青筋,脸色也因情绪涨出了怒红。
“喻恒他双腿已经废了,如今就算他肯回来又能掀起什么大风浪?渊亲王背叛他跑了,护国军群龙无首,他们败了,彻底败了!
你非要他的命做什么?”
“你怎能断定他双腿已废!”
“巧儿亲眼所见,那日西坞门栈道你也瞧见了,还有什么不信的!”
“你别忘了你也在他眼前死过一次!”
李公公的嗓音尖细,穿透力也远比白念要强,这一句犹如箭矢一下子扎进了他的心里,颤抖的指尖一开一合,手里的斗笠应声跌下。
“殿下,莫怪叔伯疑心病重,你未曾见识过这破佛刀的厉害。”
李公公也是恨极了白念的优柔寡断,甚至不止一次在是射燕的头目面前说他的果断劲儿都不如妹妹巧儿,但又不忍心逼他过急。
他一声接一声地叹了口气,细细回忆着道:“殿下有所不知,当年那一仗,我们差点就赢下来了,熙和虽小,但举国上下一心,将那些侵略者被围困在低洼之下,本已无翻身可能,可谁知他们领头的那认,一人一刀竟能挡千骑,懂了吗殿下?”
他顿了顿,狠着心道:“要想不再被侵略,必须强自身,如今燕南倒了,射燕军里其他国家的人,未必会像先前那般听我们的话,所以破佛刀必须在我们手上,我们才能掌握话语权,你这个位置才能坐得牢稳,才能传下去。”
白念说不出话了。
他也恨极了自己着窝囊性子,那日巧儿抱着连晁的尸体一遍遍地质问他,为什么这种事情也要她来动手,他也是这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可他何尝不懂巧儿的绝望,扪心自问,如果那日被发现的是他,真的能像巧儿那般干脆地下手,一点不念旧情吗?他做不到。
“叔伯不会害你的,我这辈子除了你们两兄妹,就再也没有别的,能让我活下去的念想了,”
李公公上前一步,虚虚地抱了抱沉默的白念。
“殿下可莫要伤了叔伯的心才是。”
关于那日的夜,后世传下来很多个版本。
有人说,看见一人手持长刀,怀里坐着一个哭没了眼睛的大胖姑娘,纵马越千山而来,刀锋所过之处,再无活舞。
也有人称,玄铁门上乍现刀光,只一闪,就将其寸断,舞刀奔来,斩杀千千万万前来阻挡的骑兵于马下。
鲜血滚烫,融进白雪,从城门到宫墙,染红了大街小巷,如红梅齐绽。
白念也不晓得他究竟是循了何种说法进来了,只记得印象中那双明眸,重现在自己眼前时,已然成了杀红了的眼。
小皇帝被封着嘴,隔着老远瞧见喻恒就开始呜呜叫唤,喻恒甫一替他摘下绑嘴,抑制不住的哭声就开始蔓延。
“舅舅救我!”
“我阿姐呢?”
喻恒也顾不得什么君臣之礼,他环视一圈不见他阿姐,心里顿时就慌了。
“我不知道阿娘被他们带到哪儿去了……小舅舅!
舅舅你别走,你别走!
你救救我,我父皇对喻家做的事情我真的一概不知,我当年太小了,也是听射燕那群乱贼说了才知道的,我觉得特别对不起……但是舅舅你别恨我的,我真的、真的不知情。”
这几声带着哭腔和奶气的舅舅,难说不给他叫的心软下来。
喻恒把手上的血在外袍上蹭干净了,弯下腰给哭哭啼啼的小皇帝搀扶起来,“陛下莫要说玩笑话,我是您的将军,是您的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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