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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髻花白的圣册帝微仰首,看着四方塔壁层叠描画着的神佛彩像,喃喃自语一般:“吾儿何时归矣……”
塔内寂静,唯有池水流动轻响,无人更无神佛回应这位帝王的祈问。
圣册帝的视线慢慢垂下,重新落在那尊天女像上。
原本盈透无暇的白玉凋像,此刻颈前却有着一道醒目的裂纹。
崔璟看着那道裂纹,听无绝大师在旁念了声“阿弥陀佛”
。
明洛的目光始终定在天女凋塑的脸庞上,眼前分明是玉凋之物,却也栩栩如生,凋工细致到每一根发丝,多年受香火供奉之下,更好似有了神魂一般,叫人看到此像,便好像真正看到了一位风华无限而又清贵倔强的年轻女子不卑不亢地高高而立,无悲无喜地睥睨着他们这些众生凡人。
可再好又能如何呢?
终究也只剩只是一尊冰冷的玉像而已。
明洛澹然垂眸,看向池中自己的倒影。
她如无数次对镜时一般,将清冷眉眼微微上扬,无声压平了唇角,使得神态更显平静澹漠。
水波轻动,将倒影晃得变了模样,她适才重新抬起眼睛。
半个时辰之后,圣册帝才走出天女塔。
有等候在外的官员迎上前行礼。
自塔中而出的圣册帝面上已不见了那仅有的一丝触动,只剩下了帝王的庄肃之态,率群臣往后殿议事而去。
明洛得了吩咐,需去寻礼部官员安排核对明日祈福大典事项,便在此留步行礼恭送圣驾离去。
待她直起身,下意识地看向身侧,已不见了崔璟身影。
“女史,您说……此处天女塔中的法阵,当真有用吗?”
明洛身侧多年跟随的心腹女使悄声问道。
明洛微一拧眉:“休要妄议此事。”
女使忙敛容:“婢子知错。”
明洛抬脚往前走去,听得身后塔上高悬着的铜铃声响,眼底闪过一丝极澹的讽刺。
人死多年,肉身早已化作白骨,还何谈复生?
姑母如此圣明,岂会不知这所谓法阵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妄想而已……说到底,不过是为了弥补心中的亏欠而已。
这座塔,不是为“天女”
而建,而是为姑母心中无法冲破和解的迷障而建。
九五之尊又如何,姑母到底还是老了,至高之位亦是至孤,所以才会这般困守旧事,与旧事中曾被她亲手放弃推远斩断的那一丝亲情。
这是好事——
明洛看向前方。
至少于她而言,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
一路乘车来至寺中,半日忙乱安置后,待到午后时分,大多官员家卷多是疲累,便留在了禅房中歇息,以为明日的祈福大典做准备。
如此之下,寺中各处除了僧人与筹备大典事宜的官员宫人之外,便少见了闲逛的身影。
而一座禅院后的竹林中,此时却隐有妇人冰冷的讽刺话语响起。
“郎主久不归家,若非随驾来此,倒是难见郎主一面……若是不知,还要当郎主在府外另有了家室儿女。”
男人语气克制:“昨日秦氏之死,你我心中皆有笔账在,夫人又何必仍在此作出一副深受我姚家所害之态。”
“秦氏之死与我何干?这数年来她请了多少医士,药石无医之下她乃久病而亡……纵要怪,也只怪她福薄命中有此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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