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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崔善善却许久都没抬起头来,昭奚皱起眉,忽然瞧见有星星点点的眼泪缓缓掉落在纸片上,又被崔善善用袖子慌忙擦去。
昭奚变得有些急切:“喂,你怎么哭了,我可没欺负你,这可是、是你自己主动帮我粘的!”
崔善善又莫名其妙被她凶了,扬起头,扁着嘴,脸上泪光闪烁,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她的面颊滑落。
她并非想帮助任何一方,更不想主动掺和这些弟子的纷争,她只是很难过。
很久以前,花楼的院子里被人扔了一条小狗。
小狗很臭,还爱咬人,她便将它偷偷抱回了自己的屋子里养,给它擦了身子,喂它吃馒头,养了三个月,最后却是被贵人的车马碾了。
那日她蓬头乱发地抱着她的小狗坐在街边哭了许久,哭着向路过的每一个人求助,却没有一个人帮她。
所有人都在笑,笑她大题小作,笑她仪容尽毁后的狼狈。
她的小狗死了,所有人都在笑。
崔善善看见那些纸片,就想起了自己的小狗。
除了藏在破庙里的妹妹,小狗就是她在那数十个难捱的昏暗时日里唯一的慰藉。
想罢,捏着那些被她重新粘好的纸片,崔善善哽咽了许久。
傍晚的落日映入殿内,所有弟子都离开了紫微殿,殿中只余下她跟昭奚了。
暮色冥冥,似乎所有事物都被淹没在这般沉寂的光景之中。
而崔善善对眼前不知所谓的少女,一字一句执着地哭诉:“我的小狗死了,所有人都在笑!”
昭奚眼里升腾起三分不可置信,心中却被她这句无头无尾的话语所撼动。
好半晌,少女才神色复杂地对崔善善道了一句谢,而后将她粘好的纸片小心翼翼地收入了自己的囊中。
*
几日后,道学课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昭奚没有再引起争端,崔善善照常一个人散学。
在回太祝门的路上,昭奚唤住了崔善善。
崔善善回过头,少女手中拿着一个小巧朴素的布袋子,散发出一阵艾草与依兰混合的气味,是十分特殊的气味。
“崔师妹,这个香囊,能否请你替我转交给你师兄?我先前与他有些过节……”
崔善善皱眉,摇摇头说:“可我记得师兄说先前并不认得你。”
少女今日似乎收起了那副骄矜的性子,变得有些龃龉:“先前蔺师兄为了我受了重伤,想你也曾见过那段留影,知他伤得有多重,我如今只是内心有些过意不去,才做了这个小东西,你能不能帮我交给他?”
崔善善更疑惑了,蔺玉池与昭奚应该是同龄,地位又相仿,没有那般不好交流吧?
“师姐为何不自己给?”
“可我今日都这样赠出去了,也没想过你会回绝,总不能再收回来,他不要,便给你了,你想送给别人也行,反正,这可是我从医者那好不容易求来的草药!”
少女扬扬下颌,又恢复了那副十足骄矜且霸道的做派。
崔善善蓦然回想起蔺玉池回来那夜,心底沉沉一跳。
昭奚见她有些犹豫,脸色不由得认真起来:“你到底收不收?”
崔善善觉得她的语气颇有点咄咄逼人,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便摇摇头:“我真的不能收,不好意思,师姐。”
她往前走了几步,昭奚又将她叫住了。
“崔善善。”
崔善善这回没有转过头,可昭奚的语气却无端冷了许多。
她听见昭奚问她:“我有些想知道,未上山前,你是做的官家娼,还是私娼啊?”
昆吾山接近傍晚,天色渐暗,偶有几只白鹤远上。
崔善善耳边嗡鸣一片。
她缓缓转身,难以置信地望向眼前的少女。
“我……”
崔善善根本说不出半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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