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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柳卞派了个小厮把韦祎给叫了起来,驱赶他去沐浴熏香,又盯着换好了官服,检查齐全,跟着他一直到了宫城大门底下等着。
直到上午,下朝的柳卞匆匆地走出宫城,把韦祎给“押”
了进去。
韦祎原本并不怕面圣,对这座森严宫城极为熟悉。
从上朝大殿的旁边穿过去,走上三百步,前殿就是皇帝平素里批折子的书房,后殿是寝殿。
再往左边看过去,离上书房一百步远,有一座比上书房稍微低矮一些的建筑,那就是金吾卫的班房,金吾卫每日里的排班、交接都在这座建筑里进行。
建筑的前半部分是几排办公桌,中间是更衣室、澡房和看守森严的武器库,后半部分是一些单独分割出来的床铺,供上下夜轮班的校尉休息。
有一年韦祎总是值夜班,于是就独占了一个铺位,上上下下都换成自己带来的铺盖,更衣柜也比旁人多占一个,住着还挺舒适。
再往右看就不那么愉快了,右边那座一模一样的建筑,一半是值班太监们的班房,还有一半是亲信大臣们等候召见的茶室。
金吾卫校尉们暗地里都在吐槽,这建筑配置,好似与太监们同等一般,十分不爽。
太监们则说,以右为尊,他们比金吾卫更高等些。
忽然想起来,当时出征南稞国,满心以为能得胜回朝,到时候再回金吾卫班房里收拾行李杂物也不迟,于是走时只带走了兵器和盔甲,其他的东西都留在那里了。
回来后一直没再顾及这件事,更不愿旧地重游,不知道那些行李铺盖还在不在?
“柳大人,您这边请,稍坐坐,喝杯茶。”
韦祎闻声抬头,嘿,这还是个熟面孔,面白无须,头发稀少,堆着蜡塑一般的假笑。
“那便辛苦牛总管啦。”
柳卞拍拍韦祎的肩膀,便举步往右侧走去。
韦祎喉头滚动,因为他看见这位头发稀少的总管太监,总是条件反射地想要叫他牛方丈,从前没憋住叫一两句就算了,如今还是显得自己成熟守礼为妙。
“韦将军,您这边请,皇帝可等着呢。”
牛总管见柳卞已走远,假笑也不笑了,没给韦祎好脸色。
当今皇帝已是六十多岁,大齐国的第三代帝王。
若要韦祎私下里评一句,那便是:这位天子是个最为意气风发之人,不管是头发花白还是面现皱纹,都没损耗一丝一毫的锐气。
壮年登基,在位十数年整顿朝纲,开疆拓土,平定叛乱,至今不见疲态,不仅不立储君,皇后的位置也空悬多年。
这不,还想着要攻打强盛的北燕国呢。
“想什么呢?多年不见你来见朕,是怕朕给你吃甜瓜吗?”
“末将不敢。”
韦祎赶忙回神应道,莫名想笑。
甜瓜之事是宫里的一个笑话,知道的人却并不多。
这宫殿并不是大齐国建造的,而是前朝所留。
大齐国第一代皇帝平定天下之后暂住此地,一直心心念念想着要把国都搬回自己的故乡,可是十年过去了,国家花钱的事情太多,实在没存下钱来迁都,无可奈何地决定就定都在这里,不再搬迁了。
韦祎从前在卷宗里翻到过始皇帝起居录,上载:“今日大雨如注,帝召户部尚书与司库清点钱粮,后长叹拟旨曰,吾生于战乱,治学习武二十余载,征战十三载,从未欠缺钱粮,每夜鼾声如雷以至于妻不愿与吾共枕,每餐必食饭三碗、肉一斤,唯治国十载时金银甚缺,夜不能寐食不下咽,可见治国乃天下第一苦,呜呼,大齐不可再另辟都城。”
于是他的儿子和孙子也都选择加固这座都城,形成四郡拱卫的形态,决意不迁都,也没有翻新宫城。
旧房子里故事多。
韦祎在金吾卫时,有一日夜班,忽然听到皇帝寝殿传来一声女子尖叫,此时不能再顾及礼仪,几名值夜的校尉赶忙飞身入殿查看。
皇帝刚披上衣服,面色不善,寝殿的床下塌掉半边,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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