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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一道过来,候在马车上的婆子赶紧凑了过去:“春娘,这衙门里又该是个什么说道?”
春娘深吸了口气,胸脯起伏许久,方才捡起马车里备着的凉透了的茶水一股脑的灌下,扬声道:“打道回府,直接回春江楼!”
外头驾车的大茶壶应了一声,一鞭子下去,拉车的马便哒哒动了起来。
大冷天连着灌了几杯冷茶,春娘压着的火气才算是冷却了些许,靠在车厢上半晌,缓和气息才开口,只说话间依旧还带着几分讥诮:
“这世上,哪儿有光拿银子,遇到事儿便当个缩头乌龟的道理?”
“我春江楼的银子,也是这般好拿的——揣在怀里,也不嫌烫得个皮开肉绽?”
春娘冷笑一声:“既然咱们这位县尊大人不开眼,那说不得,就得鼓噪些动静出来,教他好生开开眼!
真当是这些年的政绩,都是自个儿治下有方……我春江楼扎根在这鸠县大几十年,给他三分脸面,便当真觉着这一亩三分地,是他自家的后花园子了不成?”
春娘把手里的茶碗往车厢门上一砸,到底还是冷静了许多:“先前派去的人,可摸清了底细?”
婆子一早在她掷下那两本文书的时候,便将其拾起翻看过了,那是雪酥并着初秧的改籍文书,对县衙里的那位县令大人是个什么态度,也估摸着猜了个明白。
这会儿见春娘问话,便答道:“已经摸清楚了,人就在东郊的别院,道上的赖三亲眼盯着他们把人带进去,这才打发了人过来递话。”
春娘嗯了一声,半晌,忽而开口:“包二十两银子,给赖三那头送去,教他收拢了手底下的人,准备打上别院——若能把人顺顺利利的接出来,这银子便当是给他跟手底下打酒攒席面的钱。”
“要是不能顺顺利利的,”
春娘眼尾的褶子在油灯下迭出的阴影愈发深刻,只她那一双眸子,利的惊人,“一路打砸,强行破门把人给接出来,也不是不行——到时候,除却再给他包三十两的银子之外,我亲自在春江楼,给他赖三跟他手底下的兄弟们,摆一桌席面儿!”
春娘冷笑一声,彻底恢复了原有的从容,说话间也带回了慢条斯理: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刘阁老家的公子,非要在我鸠县做的这条过江龙,能硬生生压得过东风,还是我这鸠县做了几十年的地头蛇,能抓住他刘承延的命脉,把他这条过江龙,溺死在这通天河里。”
“——毕竟,人这一辈子,不论是做人,还是做事儿,总得是守规矩的好。”
春娘嗤笑一声,终究是把胸中的那股子浊气给吐了个干净:
他刘承延在朝里有个当阁老的爹,她这春江楼背后的主家,在朝里难不成便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不成?
这事儿本就是刘承延行事跋扈……朝堂上的风真要刮起来,谁压到谁,还是个未知数呢。
倒是鸠县这一亩三分地,今儿个是刘阁老家的公子来闹,她春娘低了头,明儿个来她春江楼里搅风搅雨的,可就不知又该是个什么牛鬼蛇神了。
夜色渐深,书房里没有炭火,也只有那么一盏微薄的油灯。
这一处地方,说是什么别院,看上去更像是什么鬼屋——唯一和鬼屋不大一致的,恐怕就是干净的没有一丝蜘蛛网。
冷风不住的从外头往屋里灌,别说炭火,就连热水都没有一滴。
于是司微在屋里转悠了老半天之后,便打起了这屋里摆设的主意。
没有御寒的被褥、没有取暖的炭火怕什么,这屋里不是还有大把的家具呢么?
再加上屋里桌上点着的那盏油灯……这不比钻木取火来得条件好多了?
于是裹在兔裘里的雪酥和初秧,便眼睁睁看着司微将靠墙的博古架给腾空了,将上头摆着的瓷器挪开,拖着形体高大,架子支柱却略显纤细的博古架从靠墙的书案后头,将其拖到了书房正中放平。
司微踩着架子支柱蹦上去,狠狠几脚便将上好酸枝木榫卯拼接的博古架给跺成了零碎。
板是板,架是架……散了架且断了好几节的架子,便成了劈折断裂、零散落了一地的棍子。
没有炭盆也不怕,司微寻了个八脚凳,倒过来脚朝天,便充做是个木炭盆,索性这书房里铺着的是青石地砖,也不怕似是那种铺了地衣又或是酒楼客栈二楼那般拿木板拼就的地面,无须有绵延起火之忧。
司微自这略显得空荡的书房里翻了翻,便又从花瓶里寻了几幅空白画轴,拿来借着油灯上的火光便开始引火。
于是一小堆篝火,便在书房里点了起来。
待篝火彻底燃起来,室内的温度渐渐上去,雪酥把兔裘整个裹在初秧身上,也不管这地上脏不脏,直接便在火堆旁坐下了。
雪酥的眼睛也开始跟着司微一起在室内游弋,琢磨着哪些对象体型小,又或是形体纤细,方便折断的家伙什,能投到这火堆里多烧那么一会儿。
唯有初秧,从台子上下来,本就受风受冻,再加上一路受惊,这会儿依偎在兔裘里,靠在雪酥身上,面色红润中却透着萎靡,昏沉中眼神已经有几分迷离,偶尔几声咳嗽,却是身上已经开始发热。
好在几案上茶壶里还有些冷水,能教司微拿帕子沾了搭在初秧额上勉强降温。
于是得了刘承延吩咐的乌六,在踏进别院靠近书房时,便觉着有些不对。
带着人将门上的锁打开,推开门进去,便见着书案后的博古架不见了踪影,零零碎碎的一些木雕摆件也不知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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