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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里,柳梦斋吩咐过手底下去安排万漪的家人后,便没再过问此事,这阵子由她自己口中听见她那对敲骨吸髓的爹娘都未曾再难为过她,他也就把心搁进了肚内。
他笑笑地端详着她明净的素颜,拿指尖轻轻一推她耳边的一只玉石耳坠,“你想怎么样,我都听你的。”
她见他笑容有异,遂微微一怔,也就扑哧笑出来,“好你!
你是在学我呢,专会取笑人……”
柳梦斋大笑了起来,又正色道:“小蚂蚁,你要真听我的,真想我欢喜,那就记住了,永远把自个儿的心情放在第一位,放在我前头、放在你家人前头。
活得理直气壮,不,活得蛮不讲理!
要自私,要任性。”
万漪愣了,学艺时,猫儿姑曾对她们几个再三告诫,无论客人要求些什么,都必须想方设法满足他,而客人们的要求总是千奇百怪——之后猫儿姑举的那些个例子简直叫万漪想起来都胃里犯恶。
然而,柳梦斋所提的——“要自私,要任性”
——仍是超乎她一切想象之外的、最为匪夷所思的要求。
不过,万漪愿动用她所掌握的全部本领去留住他,哪怕他希望她变得不是自己。
很久之后,她才明白,他只是在让她变回她自己。
“姑娘!”
一个小鬟走进来,先对柳梦斋安了个半礼,就贴住万漪一阵低语。
万漪一行“唔、唔”
应着,一行已尴尬得面红耳赤。
她知道,换个人听来只不过叽叽喳喳几声,柳梦斋那一对耳朵却肯定把字字都听个分明——“许老爷在那屋里发脾气,说姑娘煎他甲鱼[3]!
妈妈正哄着呢,姑娘也快过去吧,妈妈说,叫姑娘一碗水端平,不许光和柳大爷做恩客。”
“好好好,晓得啦,你出去。”
万漪赶紧将她打发走,讪讪对柳梦斋一笑,“哥哥,我在西屋里还有一堂客人,”
她见他眼带笑意,没什么怒容,才又壮起胆子往下说,“我能不能先去敷衍一下?你要不高兴,我就不过去,找个借口糊弄糊弄就是。”
“你怎么又来了?”
他皱着眉笑一笑,“才说了,你就跟我蛮不讲理,‘姓柳的,姑娘我打开门做生意,你爱高兴不高兴,反正我不能把花钱买脸的客人生撂在那儿,你就跟这儿等着吧!
’”
万漪一捂脸笑起来,“你真不生我气呀?”
“你能体谅我有不得已,我就不能体谅你?人人都和你置气,我再跟着置气,来回受夹板气的不全是你吗?去吧,你不在前厅还有几桌客人?踏实和几位客主都照个面儿、应酬到,再回我这儿来。
我哪儿也不去,就屋里等你,你把心放宽,别怕晚。”
他慢吞吞地说着,面色轻松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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