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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小佳像一个幽魂一样地来到丁家庄,又像一个幽魂一样地离开。
他在丁老夫人的屋外站了半宿,张如忆也没走,陪他站了半宿,直到天快亮了的时候,路小佳才离开。
他身上挂着晨曦的露水,面无表情地回到客栈,叫醒正在打瞌睡的小二,无视他的苦瓜脸叫他烧洗澡水端上来。
路小佳是一个佩剑的江湖人,先前又大方地给了不少钱,小二再困也只好照他说的去做。
送上来洗澡水,小二离开的时候带上了门。
路小佳面对着热气腾腾的洗澡水,有点想发呆。
他好像有点理解为什么师父经常在发呆放空自己了。
什么也不去想的感觉真的很好。
他可不可以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管?
那些什么隐晦的算计和哽咽的哭声可不可以跟他没有一点关系?他可不可以假装自己其实没有被换掉、没有被送人?他可不可以假装自己其实只是路家的少爷,而不是谁送出去的孩子?他可不可以大逆不道地假装自己其实只是荆无命捡回去抚养长大的孤儿?
路小佳觉得有点累。
他明明武功很高,即使连续赶路三天三夜也不会累,可是他现在觉得很疲惫,一种由内而外的疲惫感在腐蚀他的心。
他感觉自己仿佛无处可去。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
*
思乡游子的家只是被碧云和山峦遮住了,所以看不到家,望不到炊烟袅袅,可路小佳的家又在哪里?
他洗了个澡,很快地泡了一下,头发擦了个半干之后换上衣裳,下楼牵马,准备回金陵。
路小佳也不准备在金陵路家长留了,只是顾及着叶开还在等他,打算回去同他告个别再走。
他骑马回来,天光已是大亮,路夫人听闻他回来的消息,连忙把路小佳叫到面前来问他情况如何。
丁夫人压抑的哭声又浮现在他脑海中,路小佳定了定神,望着路夫人关心的神色,轻声道:“她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
路夫人松了口气。
随即,她看向路小佳苍白的神色,蹙起眉头。
“小佳,是路上累着了吗,没休息好?不用这么急赶回来的,你路上慢慢走就好,娘一直在家里等你。”
“叶开走了吗?”
“小叶啊,小叶在你过去之后就来跟我告别了,他说自己回他师父那里,最近他都在金陵,有事找人去叫他就行。”
“我要走了。”
路夫人一惊,“怎么了,是不是丁家庄出了什么事?”
“没有。
我来跟你说一声,然后去跟叶开告个别就走。”
路小佳摇摇头。
路夫人张了张嘴,也说不出什么挽留的话。
是她没挽留过吗?不,每次路小佳回来,她都在挽留,但路小佳不是每次都答应的。
而且即使多待几天之后,路小佳便又要走了。
“那你等下,我叫人去拿些银票金豆,你带去,行走江湖身上没有钱也不方便。”
路夫人勉强露出笑容。
路小佳点头。
他没有再说话,接过路夫人递给他的银票和装得鼓鼓囊囊的钱袋,路小佳收好,然后安安静静地听路夫人对他的殷切嘱咐,要他路上小心,注意照顾自己,该花钱的地方不要省,不要委屈自己……
他只是默默地听着,好像跟以往每一次他离家的时候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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