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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脚夫说,“旁边的两个官差当场吓尿了,尿了一裤兜子,据说就是他俩半夜三更把人套进麻袋抬去荒郊野岭抛的尸,随便找了个小树林挖个坑给埋了。”
“许是没死呢,可能还吊着一口气?”
老脚夫摇摇头,他也不是没提出过相同的疑问,那北屈县的老铁匠万分确定地说:“狱卒可没那么糊涂,上刑折腾死个人,还让衙门里的仵作仔细验过,抬出去的时候都僵了。”
听众惊奇万分:“难道真回魂了不成?”
铁锅里咕咚咕咚开始冒白泡儿,一阵热气腾腾,溢出米粥的浓香,荒凉的破庙顿时烟火味儿十足。
老脚夫拿长把儿的大铁勺搅了搅一锅粥,续道:“本来以为闹一宿鬼,公鸡打鸣就该消停了,结果第二天一大清早,那人的尸体就明晃晃吊在鸣冤鼓前,大风一吹,尸体还在衙门前来回摆动,一下接一下撞在鸣冤鼓上,撞得咚咚作响。”
夜深人静的,又身处破庙当中,氛围很足,听众只觉头皮发麻:“我勒个亲娘欸。”
另一位道:“这也忒吓人了。”
庙柱前的小姑娘缩成团,胆怯地往同行男人身边儿蹭,她时不时转过头,眼神儿总是有意无意地瞄向破庙中的某个昏暗的角落。
——角落里倚坐着一名身着青衣的年轻男子,男子面朝斑驳灰土的墙面,始终未曾回头。
小姑娘自进庙起就注意到了这个人,他应该是赶路太过疲累,早早就靠着墙根儿睡下了,似乎并未被这些人的动静和谈话声干扰。
小姑娘期间来来回回打量青衣客数次,因为他跟来这间破庙落脚的所有人都不一样,虽然那身青衣看着素雅,但外袍却是绸缎庄里最上乘的锦缎裁制的,露出里衣一折雪白的领口。
而青衣客微微侧头靠墙,显出一截儿修长的脖颈儿,白生生的,几乎赶上跟他领口一个色儿,完全和他们这群面如土色的人天差地别。
小姑娘盯着那截细白脖颈儿看了须臾,又不太好意思地撇开脸。
不知怎的,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怀疑自己可能被鬼故事吓出了心悸,便又看向那几个围着粥锅的脚夫。
年老的脚夫一辈子走南闯北,途中经历过不少奇闻轶事,歇下来就爱跟大伙儿分享他前半生的所见所闻,说得有鼻子有眼儿,他续上之前的话:“衙门里谁都不敢上前,可也不能任由尸体这么一直吊着撞鸣冤鼓啊,全城百姓还都看着呢,都知道县衙里出了桩大冤案子,而且这个冤死的人子夜回来申冤了。”
“那他到底受了什么冤屈啊?”
“据说是把当地员外的幺子推进大河淹死了,可人不认罪啊。
老员外能善罢甘休么,买通狱卒在牢里对其大刑伺候,这人真真儿是把硬骨头,被折腾到死都没认罪,指不定是那老员外的儿子自己失足落水淹死的呢,非要赖上别人,拉个无辜受害者给他那短命鬼儿子偿命。”
老脚夫摇头叹息道,“当地百姓都传,那人冤死在狱中,身边却连半个亲人都没有,自然没人替他申冤,死不瞑目啊,所以才会变成厉鬼,来给自己申冤。”
火堆里的木柴噼啪炸了一下,响声在静夜中格外清脆,将听入神的众人惊了一小跳。
几点火星子溅出来,某脚夫赶紧缩回伸长的一条腿,抬手拍打溅在裤脚上的火星子。
粗布麻料被烧出一个枯黄的斑点。
脚夫不甚在意,从旁抓起一根枯树枝挑旺火势。
有人等不及追问:“后来呢?”
红彤彤的火光烤在老脚夫布满沟纹的脸上:“后来,还是县太老爷派人去人祖山请了位修为高深的老道士,才把那具撞鸣冤鼓的尸体给解下来,据说啊,那尸体沉得嘞,似有千斤重,而且比石头还硬,直挺挺的,跟石雕差不离,两个人压根儿搬不动,最后叫了七八个大汉上去抬,才将其安置到郊外的义庄。”
老脚夫咳了半声,“据说是因为子时死的,所以在子时回魂来县衙鸣冤,掐着时辰哩。”
有人唏嘘:“怪不得。”
老脚夫道:“怕这东西再生事端,那人祖山的老道士设坛做了好一通法事,将尸体镇在黑棺中,棺身四周压满了黄符纸,结果你猜怎么着?”
“不会镇不住它吧?”
“欸!
那东西煞气重得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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