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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以司空府凌驾朝廷之上,这是谁都知道却谁都不敢明言的话,祢衡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指了出来。
路粹情知自己失口,赶紧辩解道:“我家曹公自摄朝政以来,公忠体国日夜操劳,兴屯田、讨不臣、开言路、招贤良,虽权柄过于百官,然无丝毫僭越之举。
你这样讲话,未免苛刻过甚了吧?”
“言多语失啊……”
祢衡坏笑地望着他,“怪哉!
在下不过是好奇,想问问是谁定下的荒谬规矩,你怎么无缘无故夸耀起曹公之恩德呢?”
路粹一怔,明白自己上了当,尴尬地瞧了瞧在座之人,随即低头不再言语了。
“一样的臭不可闻。”
祢衡却得理不饶人,又摆起手,“你路文蔚早年受业于蔡邕,名扬三辅倒也是个人物,没想到一入此府便与繁休伯成了一路货色,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
何夔就坐在对面,他素以德行庄重著称,从来不说人是非,更抱着与人为善的态度。
但这会儿瞧祢衡实在太率直,又见曹操脸上似有愠色,生恐祢衡有难,赶紧制止道:“祢正平,文蔚并未讥讽阁下,阁下这样讲话未免有失口德了吧?”
“在下是失德了,何先生见谅,”
祢衡起身一揖道,“久闻何叔龙品质高洁,雄才雅量,有古人之风,以德行显名于天下,在下仰慕得紧。”
他越说越快不待何夔插一句客套话,又转而问道,“在下有一个典故不明,想在您面前领教。”
何夔明知他说不出什么好话,还是和蔼道:“有事请讲当面,何言领教二字?”
祢衡冷笑道:“昔日有一伯夷,身为商纣之臣,不食周室之禄,宁可饿死在首阳山下。
似此等愚鲁之辈,为何后世褒扬?”
何夔心头一颤,知道这是正话反说,冲着自己曾被袁术挟持充任伪职的事来的,欲拿伯夷来贬低自己。
想至此他不禁苦笑:我好心给他个台阶,他反而出言讥讽,好良言难劝该死鬼,他既自取其祸,我也只得听之任之了。
何夔正襟危坐不理他,一旁却恼了蒋幹。
蒋子翼年纪虽轻,却是江淮第一善辩之士,三寸不烂之舌驳倒无数能言之人,自许都建立,便受邀入京充任博士。
今日见祢衡太过张狂,不待他再出言,便横插一杠道:“非也非也!
‘伯夷隘,柳下惠不恭’之论乃世俗小儿无端刻薄之语,孟子有云‘有不虞之誉,有求全之毁’你祢正平求全责备不识时务!
我等虽非十全之才,然亦效力于朝堂,造福于百姓,未有一日敢玩忽苟安。
而你祢正平既不能为天下苍生效犬马之力,就该以此为耻深居简出,竟还有脸面指天画地坐抬声价?文举上书引荐、曹公连番征辟,你不肯前来是为不义;上得堂来妄自尊大出口伤人是为不仁!
‘仁,人之安宅也;义,人之正路也。
旷安句而弗居,舍正路而不由’有何脸面生于天地之间?窃为君耻之!”
蒋幹不愧为舌辨之才,这一番话似千钧重锤掷地有声,曹操等人听了大感出气,不禁笑嘻嘻望着祢衡,料他这次要甘拜下风了。
祢衡倒也真被他镇住一时,顿了片刻才道:“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
他闻蒋幹方才的话中大引《孟子》之言,便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哼!”
蒋幹长出口气,没好气道,“恕学生我才疏学浅,不明君之所言。
何为可为?何又为不可为?难不成你祢正平所为者便是可为,不能为者就是不可为吧?巧言令色鲜矣仁!”
“蒋兄息怒,且听小弟慢慢讲来。”
祢衡已领教他口舌之利,自度不可与他强辩,语气和蔼下来,缓缓讲述道,“昔太公、伯夷俱贤也,并出周国,皆见武王。
太公登台拜帅,伐纣兴周受封齐国;伯夷恪守臣节,倡言仁义饿死首阳。
夫同为大贤者,何以天壤之别?是故操行有常贤,仕宦无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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