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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到用勺子挖的冰激凌,是萧萧给我的,以前我吃的都是冰棍,是爸爸给我的。
小孩是很好补偿的,即使火辣辣地流眼泪,也流不了多久就干了,况且眼泪也分不清是甜的还是苦的。
我被带走的时候是春天。
那时候或许有一道雷,所以天翻地覆,泥泞土地翻成大大小小的坟包。
深灰的铁板在木板上刮蹭,蜡油滴在我脸上火辣辣的疼——一切都在咚咚作响,瓦片刺啦刺啦地往下坠,把桌椅神龛都盖上了厚厚的灰。
我还听见远风呼啸,撞击山岗的声音,风把油灯蜡烛吹灭,我来不及看到每个人脸上的油和灰就被卷到铜瓦堆里去……
有一只大手伸进来了,那不是爸爸的手,也不是叔叔的手——是萧萧的手。
梧桐树和电线杆从这边倒到那边,耳膜还在嘶鸣,隐隐约约听到了野鸭哑着嗓子在叫唤,又有婴儿在路边啼哭。
抬起头,云雾青黑,路也青黑,黑乎乎白晃晃的身影一个一个从身边掠过,眯起眼睛有时离得很远有时离得很近,看得清晰了,仿佛是结队的披坚执锐,震得山响,震得颤抖,幽幽远去,厚重的甲胄消散在雨中,泥污、水珠混淆我的视线,看不清,好像一场幻觉。
我在他怀里晃了很久很久,到了某个地方。
他用拇指抹去我脸上的土灰,那儿有一个陌生的砖瓦堆,指给我看,好像我从前结伴野游过的破庙破道观。
到处是人在哀嚎,我身上的腥臊、土灰、血污引得我不断咳嗽,似乎有什么涌上了我的喉管,我想吐,吐不出来,我干咳了许久,肺都快咳出来了才到救助站。
他抱着我,我就不愿意下来了,怀里像三丈高的火焰一样温暖。
我抓着他的衣领咳嗽,他也面不改色地往前走。
“豆豆呢?爸爸妈妈呢?”
我颤着声问。
没人回答我。
“你是谁?你是不是哑的呀?你是不是听不见我说话?”
我看他在看我,往他怀里钻得更深了。
却依旧没人回答。
我一激灵:“你是不是何萧风?”
他终于惊讶地看了我一眼,挤出一抹苦涩的笑说是,他就是何萧风。
他们说我黏他黏得紧,就他来负责。
他叫何萧风,但大家都叫他萧萧,我叫他萧哥哥,我想要是豆豆来了该叫他大哥,而我得屈尊二哥了。
他说我以后再也不能见到父母和弟弟了,家也回不去了。
我问他为什么呀?我想回去,我想弟弟和爸妈。
他眼眶一下红了,他是这么说的:“孩子,你已经,已经没有家了,家里只剩你一个了……就是说他们都走了,你见不到他们了,有……天灾……有妖怪把他们带走了。”
时不时地还要摸摸我的脑袋,他的手,有叫人掉泪的魔力。
我哇的一声哭出来了,眼泪都要流干了,呜咽着问他:“为什么要抓我的弟弟?我以前送他的环环……他们说那是不怕妖怪的……”
他昂着的头低下去了,颤巍巍地翻找着什么,好一会才递给我一串手环,:“妖怪把弟弟带走了,弟弟留给你的这个,你拿好。”
我郑重地接过去,捣鼓着戴上:“那你会保护我吗?”
他愣了一愣,从瓷砖地上移开目光,温热热地正视着我:“当然,我会保护好你。”
我看着他的眼神,利剑一柄,没有什么妖魔可以靠近。
我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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