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荔水遥眼睛没睁,唇角微弯。
兰苕见状,强拉了起来,搂在怀里喂了半碗。
半碗清甜的燕窝羹下肚,荔水遥终于清醒了,自己坐直身子,捧着碗把剩下的喝了。
兰苕拿来一件紫藤花的长袄披在荔水遥肩上,温声道:“可要再睡会儿?”
“不睡了。”
荔水遥拉着兰苕的手,温柔的看着她,“你要多穿点,不许冻着了。”
“哪儿还能冻着呢。”
兰苕笑道:“这个冬日您已是给了奴婢三件大棉衣裳了,今日新上身这件猞猁皮里子猩红羽缎的夹棉褙子,在屋里穿还热的淌细汗呢。”
“兰苕姐姐。”
荔水遥轻轻抱住她的腰,柔声道:“我做过一个梦,梦里大将军早亡,我离开了这里,此后命途坎坷,零落成泥,是你陪我到最后,坏人拿你威胁我,你受尽折磨,为了不再成为坏人威胁我的把柄,寒冬腊月,穿着薄衫把自己冻死了。
你死了,世间再无我牵挂的人,我也死了。”
兰苕连忙道:“梦都是反的,可不能当真。”
又笑道:“怪道特特多给了我两件大棉衣裳呢,原来是被噩梦吓着了,倒惹得九畹紫翘两个眼热,暗自发誓要尽心尽力服侍,忠心耿耿超过我去。”
荔水遥一笑,蹭蹭兰苕,“是啊,那都是梦了,现在才是真。
你们兴许也奇怪,自我出嫁之后就没正经画过画了,我也不瞒着了,那是因为我心中有恐惧之事压制住了,就在昨夜,大将军给了我底气,我想,恐惧一时半会儿无法完全克服,那就寻找初心,把自己当成一个一窍不通的初学者,从头来过。”
兰苕大吃一惊,“究竟是什么恐惧之事?”
“心病罢了,你别问。”
荔水遥靸上鞋走到书房去,一拍摞在角落里的大板箱,吩咐道:“把裱好的都挂出来,再把我的画笔、笔洗、镇纸等所用之物通通翻出来,大萧氏不是送过我一箱子颜料矿石吗,也找出来吧,抽空我带着你们拾掇出来,磨成粉,细细筛取,制成随手可用的。”
“是。”
兰苕恭敬应下。
九畹紫翘本就在厅上听差,这会儿都聚在书房,也跟着福身应答。
荔水遥又走来厅上,拿起银喷壶给自己心爱的兰花们浇水,浇完了花,又去书案前坐着,望向了压在一摞书籍下的大红邀请帖。
那是不久前,棠氏家主棠伯龄送来的,邀请她与蒙炎前往棠氏赴宴,落款一句是“父殷殷祈盼,吾女明珠还宗。”
她看过之后,心绪难平,就随手压在了下面。
她犹然记得,当年看着他把棠十娘架在脖子上摘果子,那副父女情深的画面,深刻记得自己当时羡慕渴求的心境。
今生真相大白,可一切都晚了,我不再是那个仰着头,羡慕渴求父爱的小姑娘。
还什么宗,改什么姓,倘若我没嫁给蒙炎,为遮掩这样一桩丑事,棠荔两家必然会联手压下,谁又在乎一个无权无势可怜卑微小娘子的想法与渴求。
荔水遥抽出一张信纸铺在桌面上,道:“柳师傅是哪年成的亲来着?我记着柳师傅成亲后依旧在棠氏内学堂任教,现在还在吗?我想问棠氏家主把柳师傅要来,她是我的画道启蒙师傅,我想寻回初心,少不得需要柳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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