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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来,眼睛还看着姚咸。
从姚咸进门就在端详,或者说从见面开始,他就开始揣摩,审视。
但,仍猜不透。
矫揉造作的公子哥他见太多,鲜少遇到如此的人。
纤秀,孱弱,却沉稳。
熊良景将册子收到一边,踱步从案后出来,“虽武平君势力将将扫清,也仍有追随之辈,不乏重臣,若他们抗命不遵,届时军心动荡,难免动摇楚国疆土的根基,实在头疼……”
良景以指尖扫过雪片似的奏疏,又负气似的推开,“剩下的人,却只会争权夺势,盯着一个空着多年的位置吵个不停!”
他望向姚咸,“你觉得,该不该重启这个位置?”
姚咸道:“蔺相之后,相位空缺多年,薛氏已成王亲,定是相位人选,朝中鄢候为国公,本该与武平君分庭抗礼,如今平候势力扫清,薛氏将为不二人选,只是……”
“只是什么?”
“世子同夫人伉俪情深,应当庆幸,无人敢在上头写上薛氏二字,毕竟桐乡为薛氏封地,而难民一事,怕要难辞其咎……”
一阵肃杀般的静。
“渊君看得倒是真切。”
良景嘴角往下一沉,“你以为,这伏罪状上,我要看见的是谁的名字?”
姚咸音调平和,不急不惧:“泽钰不知。”
世子露出一丝冷笑:“是不知,还是不敢?”
姚咸仍不言语。
“我许你无罪呢?告诉我。”
“成大功者,在因可乘之机而遂狠心,无论名册上有谁,世子心中所想为何,便出现什么。”
屋内有片刻的安静,随后一声嗤道:“好一个狠心!”
姚咸轻笑,一双眼睛在灯下如珍珠般温润:“泽钰只是看多了几步,再远些,也力不能及。”
真是滴水不漏,反而令人不安。
熊良景不愿再与他交谈,便遣了他离开。
眼见姚咸身影要消失,又冷不丁开口——“我不会将阿芙给你的。”
语气斩钉截铁。
门框留下姚咸半道剪影,看不清表情也好。
想不到棒打鸳鸯的话,竟从自己口中说出,良景继续道:”
我知渊君心不在此,不会甘于为质,但就算有朝一日渊君重新得势,我也不会让她远嫁的,她年纪小,尚在玩心重的,你……”
他缓了语气,“我大楚民风开放,从不以出身定论,倘若你只是寻常楚民,我自然不会过问,只是……”
他扶额,“罢了,如今她心在你这,我不想坏她心情,只要你好好待她,不要,不要让她涉入朝堂的斗争里……”
“世子不比多虑。”
姚咸的声音自门后响起,”
公主金枝玉叶,自然值得更好的人。”
……
夜已深,街上无人,而天上只一轮弯月,伴着稀疏的淡云,两道影子一前一后走着。
姚咸缓步走在前头,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沉郁,雪色的衣衫渗着月华,透出来几分冷凝。
玉泉跟在后头,瞧见他衣角一处淡淡的血痕,“那武平君的小头势力何其多,树大根深,今日叁家,明日不知道还余几户,公子何必都应了那世子的话,平白脏了公子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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