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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满从未见堂兄如此动怒,惊得不敢吱声,而且这个逆子也的确太猖狂,这时不知进退敢顶嘴,真是不知死活的劣货啊!
陈流气势一挫,不敢大喊大叫,咕哝道:“不是就不是,又不是什么高门士族,好稀罕吗!”
斜着肩膀往外走,表示他不在乎,又横了他爹陈满一眼,恨他爹爹不为他力争。
陈流平时很少住在陈家坞,他在钱唐县城有房产,妻儿都住在那边,这时也无颜面在坞堡多耽搁,叫上仆役,驾上牛车回县城,一路愤愤不平,咒骂陈操之、咒骂陈咸,发誓要让陈操之倾家荡产——但离陈家坞愈远,陈流就愈凄惶,一颗心空空落落、无所依凭,当今之世,没有家族的支持和庇佑,一个人很难立足,很容易受欺凌。
陈流是又愤怒又害怕,却就是没想过是他自己做错了事,即便有错,那也是别人的错。
母病陈流被逐出“有序堂”
之后,堂上气氛凝重,族长陈咸环顾东西南北四楼子弟,肃穆道:“操之说得不错,我先祖长文公位列三公,子孙却不得为士族,实乃耻事,这固然有司徒府不察、谱牒司品评草率的缘故,但陈氏百年来未有杰出人物却是不争的事实,庆之亮拔清通,为一时之秀,才望驰名州郡,肃弟与我皆寄予厚望,可惜早夭——”
陈母李氏想起亡儿,眼泪一颗颗滴在苇席上,陈操之伸手轻轻覆盖着母亲的手背,意示安慰。
陈咸继续用那庄严的语气说道:“钱唐陈氏虽非士族,但门风清誉并不在杜、戴、丁、禇之下,入品之官代有其人,远不是其他寒门庶族能比的,何故?就是因为陈氏诗书弦歌不绝,可如今,除了西楼操之叔侄依然坚持每日读书习字之外,其余三楼子弟都只是应付了事,有谁是真心实意读书求上进的?都是只求眼前的一些蝇头小利,以钱帛多寡为得失、以田谷丰歉为悲喜,完全忘了这世间除了吃饭穿衣之外尚有求知修身之道?像陈流更是恶劣,谄事上司,谋人钱货,早晚要遭刑律惩处,这也是我平日姑息之过——”
说着,陈咸长跪向族人谢罪,然后问:“今日逐出陈流,诸位有无异议?”
堂上一片默静,过了一会,陈满负气道:“无异议,只要族长应付得来鲁主簿就行。”
一向温和近乎怯懦的陈咸今日终于有了一族之长的担当和气概,沉声道:“鲁主簿又如何?我虽已去职,但县上汪府君见了我也要称一声子柳兄,鲁主簿也不过出身寒门,能一手遮天吗?——你们要明白,鲁主簿欺凌操之就是欺凌我钱唐陈氏,我族人若不能一致御外,钱唐陈氏危矣。”
陈满不再吭声,其余族人自然也无异议,陈流平时就是惹人憎厌的,连他自己同胞兄弟都恼他。
族议结束,陈咸留陈操之母子单独说话,陈母李氏感谢族长主持公道,陈咸道:“一个家族,只要有一个杰出人物,整个家族都会门楣生彩,这是我对操之的期望。”
陈操之跪坐着一躬身,金声玉振道:“操之会努力的。”
陈咸点点头,问陈操之昨日去宝石山访道的经过,得知葛洪葛仙翁允诺操之可以随时借阅其藏书,惊喜道:“葛稚川蔑视功名、孤傲不群,他看得上的人物不多,能与你如此相投,可谓有缘,他由儒入道、学识极丰,你以后要多向他请教。”
陈操之应道:“是。”
对这个四伯的印象大为改观,当即把鲁主簿可能与禇文谦勾结来打击陈氏的猜想说了出来,又把冯梦熊说的鲁主簿冒注士族之事也和盘托出。
陈咸思量了一会,说道:“说起来这个鲁主簿当年就与我不睦,现在有禇氏撑腰,倒是可虑,不过他自己品行不正,妄想欺凌我陈氏,逼急了,我亲去郡上见陆使君,看他鲁氏会落得什么下场——操之你不必忧虑,念书习字不要耽误,你现在已经小有名声,还要争取在九月初九登高雅集上崭露头角,若能被郡上的中正官看中,擢入品级,就算是解忧葛洪麻布道袍,童颜鹤发,七十五岁高龄背不躬、耳不聋,眼神清亮,行步矫健,后世传闻其善房中术,《抱朴子·内篇》亦有论及,但陈操之在初阳台道院并未看到有年轻女子,看来是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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