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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扬起笑:“吃饱了!”
贺司屿几乎没有过愉悦这种心情,从哪一年开始算的已经记不清,尤其他本就心烦意乱,唯独今晚,两次被她的笑容感染。
留声机旁,她站在青黄灯光下和他对视。
她满足的眼神,让他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觉得愉悦也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回过味,贺司屿很淡地点了下头,走过去:“住哪个酒店?”
“四季。”
苏稚杳往墙边退了一步,给他让道,贺司屿走到她原先的位置,拿起台面上的锚头长柄钥匙,插进留声机的发条箱里。
有盆绿萝挨着留声机,苏稚杳背轻轻靠墙,胳膊挨着绿萝散开的浓绿叶片。
心中凭空生出个主意。
她咬咬吸管,声音很小,尽量不让自己见缝插针得过于明显:“贺司屿,你借我两个保镖吧?”
贺司屿今晚十分沉默,没答应但也没拒绝,只垂着眼,手摇上发条。
半天,他才嗓音低沉,半明半昧地说:“别告诉我,你是一个人来的港区。”
“那倒不是,助理陪着的。”
苏稚杳收着下巴,吸管戳戳下唇,不太高兴地嘀咕:“还有程觉,他非要跟着,一直纠缠我,赶都赶不走,要不今晚我也不能一个人偷偷跑出去……”
贺司屿没应声,慢条斯理转动着长柄。
苏稚杳和贺司屿最大的区别,就是一个永远直面自己的喜怒哀乐,而后者总鲜少有明显的情绪起伏,仿佛对一切都能做到若无其事,让人看不透他心底究竟有几分真实的在意。
观察他侧脸,轮廓硬得冷漠,像是镀上了一层冰,完全是个袖手旁观的无情主义者。
大冰坨子。
苏稚杳在心里想,她要收回刚刚觉得他有人情味了的想法。
“而且和程娱传媒还签着合约,我又怕得罪他……”
苏稚杳颓颓地叹一口气。
她可真可怜啊,他到底有没有同情心,这都还不快来心疼心疼她。
见他还是不急着开口,苏稚杳郁闷地裹裹大衣,勾起掉落的碎发别到耳后。
是她今晚这模样还不够凄美吗?苏稚杳腹诽半晌,贺司屿才平静地松开发条,转台开始缓缓旋动,他不慌不忙地抬起唱针,轻轻放到黑胶唱片边缘。
唱针落下,没等苏稚杳惊奇原来这台手摇留声机是这么用的,贺司屿的声音也跟着慢慢悠悠落了下来。
“倒是不怕得罪我。”
唱针划过唱片片纹,摩擦出呲呲细响,卫兰版《你的眼神》,这首早年的经典港乐纯音乐伴奏曲,从老式黄铜大喇叭内娓娓传出。
毕竟是陈旧的老家伙了,音准难免不完美,时而走个调,时而混着丝丝沙沙的杂音,但也就是这份不完美的旧,还原出了港乐本身的质感。
回声中有回声,空灵的,杳远的,迷人的。
苏稚杳仰起脸,撞进他的目光。
暖橘调的灯光笼罩下,他从唱针收回的手慢慢抄进裤袋,人挺立得像棵孤松,看过来的那双眼睛,接近夜色下的海面,无光无波,黑得不见底。
“我很好说话么?”
贺司屿对望过去,低音炮磁沉、散漫。
复古伴奏乐中,苏稚杳心跳重了一下。
他们站在留声机的左右两端,主旋律萨克斯的深沉和柔情,让人有种正置身老香港歌舞厅的错觉。
就是在这种错觉里,苏稚杳突然有被卷进平行时空的感受,乐声渐渐降调,霓虹渐渐远去,世界的亮度调暗了,只有他的周身有光。
那一刻,不知谁还清醒着,谁又入了戏。
-坐贺司屿的车回到酒店时,还不算太晚。
苏稚杳悄无声息地出去,又悄无声息地回到房间。
当时她在警署,还没来得及告诉小茸,就先接到了贺司屿的电话,所以那晚她离开过两三个小时的事,小茸和程觉都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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