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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棠不吭声,跟他对视。
须臾,宿怀璟笑了。
他微微叹了口气,走到容棠跟前,劝他喝下一口热茶,然后说:“江大人是个好官,对吗?”
容棠没点头也没摇头,他不可能凭借一桩事判断人物脾性,家财万贯的贪官也可能为了一方百姓奔波劳碌,清正廉洁的好官也会判下冤假错案致人无辜惨死。
官场全都是浑水,妄图透过浑水猜透某一位官员委实愚蠢。
但江善兴,确实是个好官,因公殉职的好官。
灾情发生之后,他虽无力阻止暴雨决堤,但却尽全力将损失降到了最低,江南受灾的县城中,苏州损失最小。
但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这是亘古不变的规律。
江善兴连日操劳,却还多次前去防控区查看疫情,结果不甚染疾,医疗条件低下的情况下,他硬是凭着意志力扛过了病魔。
可很快又传出苏州城外一群流民聚集,要揭竿起义,江善兴亲自前去招安,却被暴怒激动的灾民当成了狗官用石头砸死当场。
他躲过了天灾、逃过了疫情,身是父母官所以不愿武
()力镇压灾民,结果反倒被不知实情的百姓杀死。
阎王看见他都要说一声冤枉。
宿怀璟弯着腰,直直地望进容棠眸子,认真问:“棠棠这么聪明,你猜一下,这雨还有多少时间会下下来?”
容棠心中默念:庆正九年夏,六月十三,天降大雨,连绵七日,冲垮多处河堤。
宿怀璟说:“今天是六月初六,我猜至多还有七天,这雨就该下了。”
容棠大惊,不可思议地瞪了瞪眼睛,又很快放松下来。
宿怀璟抓住他那一瞬的异常,却以为他是紧张,拉起了他的手:“七天,若是快马加鞭倒也赶得回京城,可哪怕不算来路上的雨水跟泥泞,也不算王爷是否会上报朝廷、陛下会不会派钦差跟官兵来江南。
等他们到了,洪水早就泛滥成灾了。”
容棠紧抿着唇不说话,他怕他一开口就告诉宿怀璟自己其实有别的打算。
宿怀璟关注到他的神情,清浅地笑了一下,慢声道:“棠棠想说,让江知府设宴,邀请江南巡抚吕俊贤,然后你出席,直接用宁宣王世子的身份压迫他下令,火速命沿江地带群众撤离、巩固圩堤,等大水过去之后再重回家园?”
“……不止。”
容棠终于出了声,望着宿怀璟,将后面半句话藏在了肚子里。
——我有他的把柄,让他必须听我命令行事的把柄。
宿怀璟愣了一下,转瞬明白过来,眼眸微亮,笑着点头:“是我疏忽了,单单一个世子身份怎么可能使唤得动江南巡抚?棠棠你大老远跑这一趟,总不会打无把握的仗,手里大概还捏着其他筹码。”
他差点以为自家小菩萨只是善心泛滥,却忽略了以容棠的心性和才智,若是没有几l分把握,来江南这一趟就是亲眼见证灾情,平白伤感。
宿怀璟勾着唇微笑,眼眸直直地盯着容棠,话语清亮却认真异常:“可我不准。”
他说:“我不准你让自己置身险境。”
“棠棠,赌人心是最危险的做法,你的筹码但凡有一分一毫的逾越,都可能引起对方的杀机,我不准你这么做。”
宿怀璟仍旧笑着,温柔得很像前日在街头柳树下,那一篮莲蓬边放着的一朵纯白色荷花,粉黄的花蕊温柔可爱,全然无害。
容棠不自觉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喉结轻滚,宿怀璟视线便落到那处,缓慢而低声地继续:“江大人需要的不是一封送去京城的密信,他要的是一个真正能让吕俊贤听命行事的人。”
小世子脖子纤细洁白,喉结小巧精致,顺着颈部线条向上,是瘦削而薄的下巴,色淡薄情的唇瓣。
宿怀璟目光停在那,笑了:“棠棠你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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