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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妙璩忍不住腹诽。
心知老僧所言非虚,只他这身张扬肆意的杀戮戾气让她觉得不安,怕才出虎穴,又入狼窝,这才试探一句。
眼下看来,怕是碰上个清秀老年版的鲁智深了。
思及此,她又问:“外间既是阿鼻地狱,怎不见你去相救。”
老僧在墙角油灯旁就地一坐,横剑腿上,遥相望之:“于我何干。”
那我们又于你何干,何必相救?!
到底还是没问出口。
又见他一副打坐入定,不愿多谈的模样,她与春见贴着地席边缘草草坐下。
禅房阴冷刺骨,又不敢睡,鹌鹑般彼此相依。
好在总算无人惊扰,不及片刻,门外吵嚷势弱,渐而平息。
想必流民劫掠完毕,恐官府追责故四散逃遁。
她与春见虽苦寒难耐,到底活着挨到天光。
晨曦于竹门投下阑珊光影,老僧不知何时睁开眼。
“你们可以走了。”
枯坐一夜,二人浑身僵硬发涩。
互相支撑着站起,崔妙璩问:“外间……已经平安无事了?”
却见老僧再度阖上双目。
并不回答。
昨夜天下大乱,她其实并没有看清救命恩人的容颜,只记得那双亮如寒星的眸子,和一把苍老胡须。
而今借着屋内微光大胆一看,心下唏嘘。
他实在是个老人。
老得像有两百岁。
老得仿佛早该死了,却留恋人间、不舍超脱,于是变做不死不活、不人不鬼的一抹幽魂。
春见也望见了,显是有些害怕,死死揪紧她的衣袖。
崔妙璩深吸口气,盈盈一拜:“承蒙大师舍命相救,小女感激不尽。
望大师惠告法号,来日必当结草以报。”
语毕。
那老僧仍不作答。
再等片刻,依旧如此,好似根本没听见她说的话。
脾气恁地古怪,看来只能待回头上洛尹派人将此事整治收尾,她再领着阿爹前来酬谢。
这样想着,她转身要走,却被春见牵住衣袖。
“娘子……你看!”
崔妙璩举目望去,见那老僧面朝曦光,一滴浊泪,沿着枯槁面容蜿蜒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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