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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应她,目光依依看她退出内寝,案头的烛火照着她的身影,隔着屏风上的经纬,像个柔软的梦。
明妆从上房退出来,看月洞门前的灯亭都点亮了,照得满院辉煌。
午盏在台阶前等了半日,见她现身,忙迎了上来。
平常啰嗦的午盏,这回竟是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怏怏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满腹心事。
明妆看她欲言又止,料想她大概也想歪了,暂且不好解释,牵了下她的衣袖道:“走吧,上潘楼去。”
等坐回车舆内才问,“午盏,你可是有什么话要说啊?”
午盏半张着口,又愣住了,那模样像变天前的鱼。
支吾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先前回来接你,没有看见你,小娘子上哪儿去了?”
站在午盏的立场上看,这件事十分隐晦且不可说,自家小娘子在李判的房里,和李判一起失踪了,过了好一会儿又从里面出来,这意味着什么,细想之下简直头皮发麻。
明妆被她这样一问,不上不下,“李判受了伤,他在圈椅里坐久了,冷汗都下来了。
我看他撑不住,就把他搀进里面去了,安顿他躺下后又说了几句话……就说了几句话而已,没什么吧!”
要照着人情世故上来说,确实没什么,但要是就俗礼来说,就不大合适了。
午盏转头觑了觑她,“反正这事要是被商妈妈知道,怕又要啰嗦了。”
午盏跟了明妆很多年,从陕州到上京,一直伴在她身边,有些话就算不说出来,明妆也明白她的意思。
“我知道,今日的事办得不稳当,往后一定留神避嫌,你不要告诉商妈妈。”
她认错认得很干脆,为了表示诚意,直奔潘楼带她去吃酥山。
可惜今年南边的荔枝来得没有往年早,她们心心念念的荔枝酥山没能吃成,最后只好退而求其次,吃了两盏蜜浮酥柰花。
回到易园之后,午盏还在抱憾,“是因为今年天热得晚吗?我看与往年没什么不一样呀……小娘子不要灰心,过两日我再去问问,或是嘱咐潘楼的管事一声,只要荔枝一到,立刻让闲汉给咱们送来。”
明妆对吃的执念没那么大,反正吃不成荔枝酥山,还有其他好吃的。
上京的瓦市,各种铺子遍地开花,像近来新出的戈家蜜枣儿、猫儿桥魏大刀熟肉,还有涌金门灌肺,都是可以聊作消遣的好东西。
前几日太忙碌,花了不少心思,见过了李判之后心里的浮躁消退了,接下来两日闭门不出,情愿在家里看账册子。
对明妆来说,看账册并不为难,比起在禁中周旋,一个人静静坐在窗前对账,反而是相对松散的时光。
这几日仪王也没有再登门,他不出现,想必朝中局势愈发紧张,已经让他无暇他顾了。
她只是有些担心,仪王会不会狗急跳墙,把李判拖下水,因此每日让小厮去南山寺脚下的朱家瓦子探听。
那地方向来举子文人云集,清谈也好,结诗社也罢,国家大事都是议论的话题,消息比别处更灵通。
小厮一连去了三日,起先倒还好,风平浪静,都是些外埠的琐事,到了第四天,小厮终于带回了一个重要的消息,说官家已经赦免了大皇子,恢复其郡王封号,解除圈禁,准他们一家返回郡王府了。
明妆手上颤了颤,指尖的算盘珠子顿时移位,她回过神来,重又将它拨了回去。
豫章郡王的爵位恢复了,仪王这回怕是不太妙,看来三衙会审的结果与他勘察的大相径庭,不知官家又会怎么看他。
正思忖,廊上脚步急急到了门前,赵嬷嬷站在门外说:“小娘子,崔家又来人了。
兰小娘院里的女使偷着来报信,我挨在墙根听了两句,那崔家老娘因讨不着钱,哭天抹泪不肯走,急起来就大骂兰小娘,还扬言要见小娘子。
兰小娘没用,锯了嘴子一般光会哭,那崔老娘就盘腿坐在地上,说不走了,要跟着女儿住在易园,小娘子瞧,这件事可怎么办?”
明妆听了哼笑,“这是哪家的菩萨,打算学我祖母的做派。”
说着合上账册站了起来,“走,过去会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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