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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当她一只手春雨般灌进他衣领;当她整个身子寒风般将他裹紧,堂堂荣王殿下竟唯有汗出如浆、头重脚轻,一时甚至淌了热泪,胃痛愈发直冲天灵。
是阿蛮先解了他的蹀躞带,还是他先蹭了她的乳房?两个吃痛不过的病人混在一处,自甘堕落干脆要同归于尽了!
春雨没有声音,远处有脚步接近。
李木棠打个冷颤,有片刻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在做什么,忽而又深觉奇异。
那个遥不可及的荣王殿下啊,竟然颤抖着,赤红着,婴孩一般,纯洁无垢地,又做回她的晋郎,又回到她的灵魂里。
承了黄子虚言传身教,她今儿要做“大姑娘”
,冰凉的指尖向上游走,轻易便勾破他沁了薄汗的肌肤;再深入、再交汇、再缝补、再升华……如果自此铸成大错?便铸成大错!
才十四岁的小丫头好像用尽了毕生的决心,眼前一黑,回过神来却居然拄拐已经站在雨地里。
衣裳是完好的,连发髻都一丝不乱;雨还在下,她居然倚杖站得端正,哪怕酸苦从脚底一路钻到眉心。
湛紫撑伞等了她片刻。
是了,她想起来了,什么时候,二哥的声音在门口响:“燕使前来拜会……”
就这么一句话,忽而竟使她犯恶心。
即将坠入泥沼的身子向上一挺,居然站起来、走出来……耳畔唯有心惊!
她方才做了什么?竟那般执迷不悟、甚至于乐在其中?哪怕伤势反复,她甚至牵动右腿试图将他夹住!
午后受病痛豁免的得意骤然变质为惶恐:如若就此伤透了身子,必定要惹他雷霆之怒!
她总该得逃跑,柱了张公子新送的拐杖,穿过雨地,彰显自己身体硬朗。
至于他?脏污了衣衫倒在床畔体力不支的……这回怎么不犟嘴说“不可以”
?显然他并非圣人;她也不是懦夫。
头顶大雨,她当真往前走:一步两步,跨越朝闻院门槛的时候扶住了湛紫;十步二十步,绕过花园时竟然挺起了头颅;百步而后,眼前有庶仆执灯开道,身后有亲事佩剑随行。
李木棠发绾珠玉,身着锦霞,竟然主人一般昂首挺胸去善诚殿会见藩使——何等排场、何等气派!
她可还记得腿痛肇始于何?记得丰安雪落?善诚殿外,她只是将胸前珊瑚珠串取出,扶正了狼牙。
候在此处的燕使突黜里麻古像是月亮刻进去的伤痕,那黑熊般的身影使她想起一位不知名姓的燕人将军。
眼前几乎有血色闪过了,她却露出笑容来:“殿下正在更衣,片刻便至。
烦劳贵使久候。”
瞧见她的第一眼,突黜里麻古便晓得自己大错特错。
属下曾经传言,襄安公主也曾一本正经,各个要说有人在右副将多利世苾结利手下逃出了生天。
多利世手段毒辣、行事凶残,曾经一战斩杀梁国五千战俘,连日渐迟暮的火拔支毕都难能望其项背。
襄安公主曾经的贴身婢?突黜里总以为这是梁人夸大其词,属下庸人自扰。
他彼时喝了半盅茶水,仍为此事发笑;走进善诚殿来第一位姑娘,却使他一时恍惚:她步子不大,藏起了细小的趔趄;眉宇舒展,笑容不急不缓;身形分明瘦弱,却被层层衣衫堆出不可蔑视的轮廓。
比胸前那枚狼牙更加灼眼的,该是她浑身带着血沫味儿的杀气;分明一个梁人姑娘,赤裸裸却像极了大燕的公主——他突黜里逃到梁国要躲避的妻。
一时间他先为荣王惋惜,继而又生出敬佩之情:能承受如此一位浩瀚壮阔女子的,如何不是英雄?所以他坐下来,先取出襄安公主家书,以此起了话头,先向这位李姑娘来试探。
听说公主已至王帐,一切安好,对面竟不急着将信拆看,先声道谢。
突黜里继而再叹息,说如今燕梁安和,楚国却再生龃龉,燕人探子消息,内乱只怕数月难以平息,更不知这近邻风雨飘摇将要走向何处,如何不使人忧心。
李姑娘先笑:“贵邦既然臣服于我大梁,大梁有左武卫大将军从中斡旋,可汗但请宽心。”
继而又道,“互市榷场五月开放,我与贵邦两国子民各自休养生息,便是楚人流离失所,也有周济。”
突黜里正为之一震,又听闻那姑娘道,“这些外务,自有鸿胪寺及三省磋商。
贵使若是有可汗文贴要递,自有鸿胪客馆掌客引荐。
夤夜至此,想必还另有要事,要与殿下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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