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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肾虚”
这个东西,总是相当之有威慑力的。
听到满意的暗示(“可以好转”
)之后,大概是觉得这种命题到底还是尴尬,天子迅速转移了话题:“先生还有什么别的方术,可以赐教寡人吗?”
这个问题早就在四人组的预料之中——一旦确认了延请来的方士真有能耐,至尊就会迫不及待的话题拉到寻仙问药和玄奇秘术上,期待新的高人能给自己开开眼界;而皇帝亦对症下药,事先搜罗了不少方术秘闻和道家理论,让穆先生反复背诵,希望能在御前大展口才,舌绽莲花,一举令“自己”
心神倾倒,从此获取近身的机会,借以谋划大事。
这是自己对“自己”
的背刺,两千年后的自我对两千年自我的暗算。
如此阴险歹毒、恰中软肋的规划,谁又能够抵挡?
……可惜,皇帝很快发现,就好像他自己总是很难理解那些数字符号一样,在理工科上颇有造诣的穆先生也很难应付那些歪七扭八、诘屈聱牙的符谶和专业术语;他根本记不了皇帝精心撰写的说辞,就算好容易记住了,也要背得磕磕绊绊、前言不搭后语——这不是让“自己”
一眼就能看出不对来么?
这不就是个文盲吗?文盲怎么能当方士!
事已至此,只有另想办法。
所以穆祺根本不搞那套玄学言辞,直接了当的开口:
“臣在占卜上颇有造诣。”
“占卜什么?”
“天象。”
穆祺一指天空:“三日之后,将有天狗食月,还会有红光骤起,其长经天。”
简洁、明了、丝毫没有花样,以至于天子都露出了震惊之色。
这几年以来他不是没有见过号称“精擅卜算”
的方士,但预言时总是含含糊糊、模棱两可。
究其实质,还是怕话说错了挨回旋镖,所以预言中总要留有挽回的余地。
相反,这样斩钉截铁、毫无余地的保证,要么是失心疯了的妄人,要么就是有绝对信心的高人。
所以天子沉默了片刻,都不得不稍作警告:
“御前妄语欺君,是大不敬的重罪。”
“臣当然不敢欺君。”
“那好。”
天子再不犹豫:“记录在案,既然是三天之后的天象,那三天后让太常入上林苑核对。”
说到此处,他停了一停:
“……此外,既然召见了太常,那几位高士入禁中也要有个身份;总不能以庶人的身份与九卿对质——就先安排个郎官做一做吧,后面的待遇再看。”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孝武皇帝时代的政治跃升,就是这么的突如其来且猝不及防;而皇帝能在严刑酷法中保持对天下人才源源不断的吸引力,靠的多半也就是这一手不吝重赏的慷慨与豪爽。
当然,对于此次觐见的两位高人而言,这种豪爽就远没有想象中的吸引力了。
随行的长平侯早就体会过朝廷功名富贵的顶点,还不在乎这个小小的郎官;至于穆祺嘛……郎官的俸禄能有几个大子啊?不就三五百石粮食嘛,差不多也就得啦。
不过,在天子及诸位宫人看来,这两位方士的淡定自若就很不一般了。
三天后就要面对牵涉生死的判决,眼下又是寻常人做梦都想象不到的擢升;两项事关荣辱存亡的大事扑面而来,居然还能从容处之,仅仅这一番气度做派,也足以让人刮目相看。
“那么,就送几位先生回去吧。”
天子说了半日,已经又感到了某种熟悉的虚……倦怠,于是重新靠在了软垫上:“三日之后再行召见,看看结果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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