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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晃,说话的声音也和银饰轻撞一样好听。
“回郡主的话,并非什么高深莫测的武功,只不过是祖师爷传下来的规矩,凡门下修习易容之术的弟子,皆需在人前隐去真面,好叫自己能忘却自我,更为专注地模仿和伪装他人的音容,求得以假乱真。
阿则并未修习此道,故而无需佩戴。”
沈盈缺听到那句“忘却自我”
,有些感伤,谁知下一刻,夷则就笑嘻嘻地插进来一嘴:“也就这破规矩耽误了我阿兄的大好年华,否则不说别的,就刚刚那位卖果子的小娘子,要见了我阿兄的真容,那一筐桃子怕是都要归咱们啦!”
招来槐序一顿老拳,和沈盈缺三人捧腹大笑。
夏夜悠长,灯火熏染,画舫随着河面皱起的波光微微摇晃,发出“咕噜咕噜”
的轻轻拨水声。
槐序取下腰间一枚精致的黑陶圆埙,将傩面往上移了移,露出薄唇,对着埙口吹奏起来。
古朴悠远的乐音,仿佛盛夏落日余晖里的金色芦苇荡。
江风一吹,镀着金边的绒绒白花便如扯絮般,向着水天相接处悠悠飘荡。
偶有船家摇桨经过,“呱呱”
惊起一摊鹭鸟,翅尖划过芦苇荡,掸落几片和芦花同色的羽毛。
秋姜和白露合着埙音,拊掌击打节拍。
夷则也被感染,略一开嗓试过音,便毫不扭捏地站到船头,引吭高歌。
声音随风飘出去十里远,惊醒了白鹭洲上安眠的鹭鸟,一时间星河鹭起,波光潋滟,所谓年少快意不知愁,说的便是如此。
沈盈缺适才多饮了几杯荔枝酒,此刻身子有些发软,便退离甲板,扶着船舷坐下休息。
岸边一棵不知名的花树将花枝伸到画舫上,掸了她一身粉白色的花瓣,她抬袖抖了抖,隔着花枝遥望面前这幅其乐融融的温情画面,不知怎的,竟想起了幼时在落凤城的时光。
诚如秋雯君所鄙夷的那样,边境之地没有丝竹,没有红绡,连酒水都混着血腥和风沙。
随便换成哪家贵女,只怕都挨不过一日,阿母却总能从那荒芜的岁月里,寻摸出令人愉悦的滋味。
譬如入春后每日放在她窗前不同颜色的花,盛夏时节屋檐下“叮咚”
摇晃的琉璃风铎,还有一家人围在凤凰树下避暑,她亲手酿的葡萄酒。
一口入喉,能冰爽到一整夜都不需要再摇扇吹凉。
那时候的夏天比现在还要漫长,以至于阿父这个只会舞刀弄剑的莽夫,都学会以指叩桌,给阿母唱小曲儿。
她和阿弟都听不懂在唱什么。
阿母也不跟他们讲,只红着脸,凶巴巴地撵他们回去睡觉。
直到后来跟宫里的师父学了诗三百,她才知道,原来当年阿父唱的,是郑风里的《出其东门》,表达男女间的纯洁思恋:“出其东门,有女如云。
虽则如云,匪我思存。
缟衣綦巾,聊乐我员。
出其闉闍,有女如荼。
虽则如荼,匪我思且。
缟衣茹藘,聊可与娱。”
——我走出了城东门,只见女子多如云。
虽然女子多如云,但不是我心上人。
身着白衣绿裙人,才让我乐又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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