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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微把外头的夹袄穿上,拎着被子一角开始拾掇,也提醒锦缡:“姑娘若是醒了,不妨想想除夕宴那一日又该是做个什么打算。”
锦缡眼珠微微动了动,却也没多大动静,只是道:“怎么,这不该问你,到那一日又该是个什么打算么?”
司微把被褥折起,直接往身下一坐,侧着脑袋看把自个儿裹在被子里只露了个头的锦缡:
“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把擅画的赶去弹琴,把擅舞的赶去作诗……把一大字不识的农妇推上才女之位,这不仅是弄巧成拙,还要再挂上一个把人当傻子愚弄的骂名,这不讨喜的事儿谁又愿意干呢?”
“所以我才想问问姑娘,若是没有我,除夕宴上,姑娘又该是什么打算。”
锦缡沉默了一会儿,半晌,突然吃吃一笑,侧了身子支着脑袋看他:“你可知,春江楼的除夕宴,有什么说法?”
司微不解:“嗯?”
“除夕除夕,哪个是今,哪个是夕?”
锦缡掀了被子从被褥间爬起来,神色逐渐淡漠:“每每除夕宴,便该是春江楼的作别宴,有些得了良人搭救,自此脱离苦海,转身进了金丝笼。”
“而有些人,除夕宴后,便该是跟这楼里的妈妈……母女情分到头之时。”
“那你说,这些人,她们又该去了哪儿呢?”
锦缡以手做梳,拢了拢散乱的头发,重新拿了簪子挽住,依旧是松松散散中带着几分凌乱,只有半垂着的眼底透着几分清醒:“我从二十一岁那年除夕,一直留到了今年,眼见着翻年马上就要二十有五……今年除夕宴若是再无人问询,我这昔日春江楼的头牌就当真要砸在妈妈手里了。”
“你说,是砸在手里赔钱来得好,还是转手出去再少少捞回一点儿来的好?”
锦缡赤脚踢开锦被,言语中似是带着几分不以为意:“不差钱的自然是那些个商贾,可商贾向来重金不重义……一个花期将末的烟花女子,在他们眼里,哪有那些个刚及笄的小丫头天真水灵?”
“……所以无非就是从这春江楼搬出去,换到另一个楼里,最后沦落到那些个私窠子里去……临到终了,莫说棺椁,便是能有一张草席子,被人全头全尾的埋进土里,不至于曝尸荒野,教那些个豺狼野狐之类的叼走啃食,便算是有个善终了。”
这话说来,司微也是一阵沉默,多少也明了了锦缡的意思:
当她还是春江楼的头牌、魁首的时候,春江楼还要靠她揽银子,自然不会教她轻易赎身,便是有人愿意为她赎身,怕也要开出一个天价来……
可当她从春江楼魁首的位置上退下,有后浪把她拍在沙滩上的时候,她的身价自然也就不值当初最最红火的时候了,若是那个时候有人愿意为她赎身,自然也算是个好的结果。
可惜这欢场里,多的是逢场作戏,要说有多少恩义……
“男人对于女人向来不会争风吃醋,他们争得是脸面,是排面,是将旁的男人踩下去的快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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