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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脉的过程持续了数个时辰,从艳阳高照到月上中天,在子时将过时,那一桶幽幽青绿的水颜色已经褪尽了,重新恢复了澄明清透的本貌,荼兆眼睛还睁得精神十足,亮的几乎能发光,如果忽略他此刻全靠明霄拽着才能没滑进桶里,可以说他的状态应该非常好。
明霄看了他一眼,挥袖将木桶下的灵火缩小收回手心,随手用灵力捏了个防护罩,将它递给荼兆:“虽然只是小东西,但也是有未生神智的火灵寄居的,好好养着,日后用处颇多。”
轻描淡写地将又一件至宝递了出去,化作镯子往荼兆手腕上一扣,荼兆一句谢师尊说到一半,就被明霄抓着肩膀从水里拔萝卜一样拔了出来:“灵脉初开,你要入定三天,三天后随我回昆仑太素。”
说完,不等荼兆反应过来,仙尊抬手一弹他头顶,澎湃灵力涌进荼兆百会穴,少年一声没吭就闭上了眼睛,被强大的灵力裹挟着陷入了被动的入定。
明霄单手抱着荼兆走进卧房,将他放在床上,自己坐上了外间的长榻,布下一层结界为他护法,闭上了眼睛。
******
天道在魔域睁开眼睛的时候,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努力了,每时每刻都在为了赶场子而奔忙。
守候的魔宫大殿内的侍女们见上首单手支颐假寐的魔尊缓缓坐直了身体,一双含着暗红色浅光的眸子半阖着,仿佛瞌睡的雄狮懒洋洋地翻了个身,瞧了一眼面前走过的食草动物。
他只是随意地扫了下面一圈,但被他的视线掠过的人都浑身不由自主地绷紧了。
——被凶残的野兽盯上时,即使对方没有要张嘴的意思,身体本能也会叫嚣着恐惧。
鸣雪换了个姿势,垂曳如水的大袖覆在膝上,似淌着一条流动的星河。
“少主可醒了?”
侍女伏下身体恭敬回答:“半刻钟前醒了,只是不许人进去,之后一直不言不语。”
魔尊似乎嗤笑了一下,侍女再次战战兢兢抬头时,上首王座已经空无一人。
殿外大步走进一个扎着高高马尾的青年,他容貌端正,一身黑色劲装,两把长刀交错束缚在背后,朱红的璎珞悬在刀柄上一晃一晃,乍一眼看去,他就像是凡人话本里那种惩恶扬善最是正气不过的侠客。
……不过侠客可不会出现在魔域里,更不可能这样大大方方地踏进魔尊的魔宫。
他环顾了一圈,见上首没人,眼里有些失望似的,转头问一旁的侍女:“尊上不在吗?我方才听下人说,尊上到郸城去了,是去找我的吗?”
侍女再次下拜,在魔域里足以呼风唤雨的魔婴境强者,在魔宫中也只能做个见谁都要下拜的小小侍女罢了:“善君大人,尊上是去郸城寻少主的。”
青年的笑容凝滞了片刻,随后笑的更夸张了:“少主?魔域何时有少主了?你要是诓骗我,我就把你扔到井里去。”
他笑的比阳光还要灿烂,侍女的身体却微微发起抖来,脊背上开始冒出冷汗,声音瑟缩着回答:“奴不敢!
善君大人……少主是,是尊上从外面带回来的,据说、据说和那位仙尊有关……其他的、其他的奴也不知道……”
被尊称为善君的魔族,自小生长在魔域里,披着阳光开朗的皮囊,底下却是比极恶还要恶的泥淖,如果硬要选个死法,侍女宁愿被尊上处死,也不愿意落到这位郸城之主手中,谁知道那个“井”
到底是什么井!
总不会是用来打水的玩意。
好在善君还记得这里是尊上的魔宫,只是沉沉地盯着她瞧了一会儿,抿着嘴一言不发地走了。
魔宫大殿里再次恢复了寂静,侍女缓慢地直起身体,重新恢复了之前一动不动的僵硬姿势,守着一旁的灵灯,如同一尊艳美的雕塑。
魔宫偏殿里,荼婴躬着脊背坐在床榻边,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他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的修为有了突飞猛进的变化,与之同时而来的,是充斥在身体各处比温顺灵气要狂暴得多的魔气。
它们挤挤挨挨地在他的灵脉里窜来窜去,让他每时每刻都处于不能自抑的烦躁中。
——想破坏、想发怒、想要血、想要……屠戮。
被魔气影响得神智有所混沌的少年人知道自己此刻很不对劲,他一边努力想要收束这样可怕的想法,一边又想要顺从心意让自己获得快感,两种截然相反的思维拉扯着他,让荼婴只能保持最后的理智坐在床上,克制着想要摧毁视线中一切东西的欲/望。
覆盖着魔兽皮毛的地毯传来了微微的震动,感知力有所提升的荼婴瞬间便抬起了眼睛看过去:“滚!”
他的声音嘶哑极了,干裂得仿佛有砂纸在嗓子眼里摩挲。
那个脚步顿了顿,而后保持着先前的节奏继续往里面走来。
荼婴眼里的猩红慢慢扩大,手里抓着的锦被在心念驱使下为外散的魔气所侵蚀,灵脉里咆哮着的魔气张开了獠牙,涛涛奔流着从丹田处嘶吼而出,凝成锋利的刀刃,向着不请自来的外来者举起了屠刀。
——然后这来势汹汹的杀招就被另一股更为强大的魔气给漫不经心地按了下去。
玄衣曳地的魔尊像看什么撒娇卖乖的小兽一样看着他,挥挥袖子轻描淡写地打散了朝着自己冲过来的魔气:“想杀我?你现在还不够格。”
他根本不用说这句话,魔气被毫不留情地打散的荼婴已经感知到了他们之间的差距,那种令人绝望到连反抗之心都升不起来的差距。
鸣雪看着一击不成似乎更加消极的荼婴又恢复了之前蜷缩成团的姿态,眼里充满了匪夷所思。
不是,沮丧消极的难道不应该是被自己徒弟攻击的他吗?被杀的还没有说什么,怎么杀人未遂的先自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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