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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熙二十三年七月初九,注定是一个载入史册的日子。
这一天,洪熙皇帝失去了生命里的一个至亲,却也迎来了一个至亲。
是夜,已经难产两天两夜的太子妃晏清仪又一次晕了过去,接生嬷嬷们又将催产药给她服下,当她醒来的第一句话,仍然是问太子情况如何。
宫人们不敢告诉她实情如何,怕她承受不住而一尸两命,因为……因为太子已经……去了。
看着宫人们进进出出,血水一盆一盆的端出,看得徐婉怡心惊肉跳,汗水浸染了手绢,恨不得自己替女儿承受生育之苦,只有皇后还镇定自若,坐在椅子上静静等候。
其实皇后看似冷静,心底却早已经心如死灰,她养了二十余年的孩子便这样撒手人寰,即便不是自己亲生,又怎能不心疼。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得坐在这里守着,守着太子唯一的骨血出世。
她是皇后,她绝不能慌乱,她要像那案板上的菩萨,端正得体,受人敬仰。
……于此同时,在勤政殿内,一向精神抖擞的帝王却是瘫倒在龙椅上,失去了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威严,双目无神,嘴里不知呢喃着什么,手里还拿着一张浸满了鲜血的纸。
那是太子的血书,也同样是他的遗书。
“臣寻言:自臣出世以来,无不受陛下恩泽护佑,臣感激涕零,无以为报,唯有兢兢业业,辅佐陛下而已。
两党相争,朝堂不稳,实非臣之所愿,或亦为臣力弱德浅所成。
今陛下以造反之名问及儿臣,臣百口莫辩,亦不敢怨怼陛下。
多年沉浮,或陛下早已厌恶儿臣至极,臣只能已死谢罪,然虽死不愿蒙冤,望陛下重查此案,还臣清白。
另,储妃实无罪过,且身怀六甲,临盆在即,愿陛下赐母子二人一条生路,臣自当感激涕零,结草衔环。”
皇帝看着一纸的血迹,不知作何感想。
只是看了一遍又一遍,想从每一个字中寻找蛛丝马迹,找出让他不那么心碎的理由。
他相信了,相信自己这个儿子是被冤枉的,作为看着他长大的父亲,他不应该怀疑他的。
可是,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傻?要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难道他不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吗?不敢怨怼?若是不敢怨怼,何至于以死反抗?是,他不孝,纵然他没有谋反,他还是不孝。
他怎么能先于父母离世,还是用这种方式?这是皇帝唯一能宽慰自己的方法。
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看着他长大,亲自教他读书习字,骑马射箭,带着他放过风筝,教过他降服烈马。
他母亲早逝,自己就为他寻了皇后这个高贵的养母,为他栽培势力,巩固他的储君之位……他对这个孩子倾注的父爱,不比寻常百姓家的要少。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渐渐的,没有怎么单纯的爱他了。
或许是从次子齐桓封王开始,或许更早。
他开始渐渐看不惯太子的势头,看不惯群臣都对他唯命是从,明明自己才是他们的君主……于是他开始扶持晋王,让他们两党相争,自己只需要把控平衡,让他们都无法打败对方,让他们一直都在争斗,没有威胁到自己地位的机会。
父子之情就是从这里开始流逝的吗?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一切都回不去了。
“来人。”
皇帝唤道。
高公公连忙进来了,低头弯腰,静听皇帝的吩咐。
“太子妃生了吗?”
“回陛下,刚刚东宫那边的人来报,说是还有一阵了,不过也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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