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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砚做任何事都不疾不徐,喝汤亦不例外,喉头上下滚动,一口口慢慢地咽。
这对姜云婵来说是个漫长的过程,她连呼吸都不敢有丝毫错漏。
等汤喝了一大半,谢砚悠悠打破了沉默:“妹妹,还记得这间禅房吗?”
姜云婵身体里的弦紧绷着,什么都思考不过来,心不在焉摇了摇头。
“那妹妹可听过一个词叫……金屋藏娇?”
谢砚一边说,一边不紧不慢地将姜云婵鬓边凌乱的发丝捋到耳后。
一丝丝一缕缕,犹如蚕丝缠绕着她,化丝为茧。
她呼吸不畅,眼中满是防备和抗拒。
她早就忘记了,这个词还是她教会他的……
八年前的凛冬,出奇得冷,银炭和粮食稀缺,许多人没有熬过那个冬天。
谢砚连件像样冬衣也没有,不出意外地倒在了寒天漏舍里。
他倚在禅房的窗前,等着自己这条贱命悄无声息走到终点。
于绝望中,他看到那个穿着粉色襦裙的姑娘正蹲在他身边,一边搓手,一边生火。
银亮亮的碳,红彤彤的火。
那是少年从未感受过的暖意。
少年知道姜云婵在侯府的日子也不宽裕,这盆银炭只怕是她一个月的份例了。
少年不知所措,从自己衣袍上撕下最干净的一角,小心翼翼递给姑娘擦拭脸上的灰烬。
他又怕她嫌弃脏,瑟瑟缩手,“妹妹把炭给我,你怎么办?”
“炭火我一个人烤也是烤,大家一起烤也是烤,何不物尽其用,一起取暖?”
姜云婵并没注意到少年的惶恐,自然而然接过粗布,擦去脸上的灰烬。
她声音温柔得如春风化雪。
少年怔然,一瞬不瞬望着她的侧脸。
姑娘小巧的鼻尖儿、耳朵冻得通红,浓密的睫毛上也结了一层冰凌子。
外面正下着鹅毛大雪,她提着这样重物踏雪而来,可想而知受了多少冻。
“妹妹……”
少年心中感怀,可却囊中羞涩,无以为报,“我以后定挣很多很多的银子,给妹妹盖一座椒房,再不让妹妹受冻。
不对!
还要把天下珍宝都送给妹妹,桃花玉、东海水晶,还有要造一座比皇宫还大的金屋,把妹妹……”
“你胡说什么?!”
姜云婵双颊一烫,打断了少年的话。
少年却满眼赤诚,信誓旦旦地举手起誓,“我没有胡说,我真的会挣很多很多银子,报答妹妹的恩情!
不是有个词叫……叫金屋藏娇吗?”
“好了!”
姜云婵捂住发烫的脸,瓮声道:“这个词不是这样用的,以后不准再说了!”
姜云婵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娘沈倾明明知书懂礼,却从不教谢砚学问,导致谢砚总浑用些不该用的词。
姜云婵羞于解释,鼓着腮帮子道:“金屋银屋又有什么好的?我只愿有个小小的家,生着暖暖的火,已经是极好的了。”
大雪纷飞的冬,她有些想姑苏的家了。
那些不可为外人道的情绪汹涌而来,姑娘只能托腮,望着窗外的大雪纷飞。
少年也托腮凝望她的侧脸,心里深深落下了一个“家”
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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