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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是水图南不解江逾白为何会问这般问题,若是说江逾白在担心于霁尘是否醉酒,那也不大可能,因为于霁尘压根没喝几杯,至少比那天同水德音喝酒要喝的少。
不多时,雅间里只剩下于霁尘和水图南,前者像尊石刻一样,面无表情坐在窗边圈椅里,手边一杯茶,偏头望窗外。
此情此景,令水图南生出种念书时,被夫子抽背文章的绝望感,“死到临头”
还在想着耍赖:“我没带做有记录的那些纸张,怕是说不全。”
“没关系,”
于夫子侧脸上明晃晃写着仨字——休想逃,“我都记得,会给你提醒。”
于是乎,水图南坐在酒桌前,抓耳挠腮地开始对今日大通议事的看法表达。
眼见着逃不掉,水图南只能认栽。
而比起自己磕磕绊绊的陈述,于霁尘对每位掌柜汇报的内容,竟然了如指掌,对水图南的点拨指正,有的地方甚至可谓醍醐灌顶,让水图南感觉豁然开朗。
其实也没有让水图南把十几位掌柜的汇报全点评,于霁尘抽了她几个提问,踩着时间送她回家。
从结束抽问到走出雅间,这人始终面无表情,让人心里颇为忐忑。
马车里,水图南靠在车窗前吹夜风,低低道:“我觉得,自己答得还可以。”
“然也,只是容易遗漏些细节,以及,不够敏感。”
于霁尘靠在另一边车窗前,半侧身看着窗外,不犯贱找抽时,给人感觉和平时完全不同。
水图南收回视线,说不清为何会感觉于霁尘和之前有些不同,也说不清哪块不同,虚心请教:“比如呢?”
梅雨季来临,刚退下洪水的江宁,转头又一头扎进梅雨的笼罩中,微微夜风里裹着粘腻的潮湿,令人浑身难受。
于霁尘吹着讨厌的霉湿风,淡淡道:“比如,你竟至现在没有发现,史泰第和任义村的五万加单,背后是你父亲在推波助澜。”
实事求是来讲,水图南做生意的本事,比许多商贾厉害,执掌水氏织造三年,她不是什么没有主见和判断的深闺娇娥,却唯独在于霁尘面前时,被衬得像个蠢才白痴:“我凭么子相信你的话?”
“你追查于粱,是在白费功夫。”
于霁尘终于转过头来,在街上花灯的照映下,目光灼灼地盯住对面人。
马车不疾不徐在街道上前行,道两旁的花灯灯光,一排排从车窗外掠过,从两人的身上掠过,昏暗车厢里,水图南看清楚了于霁尘的眼睛。
这双眼睛总是清澈透亮,此刻却压抑着难以言说的复杂,像是光明被击败,黑暗给侵占了纯真,连带着把于霁尘这个人,也快要拉进无底洞般的黑暗里。
除却这句话带来的不安,水图南同时本能地感到害怕,她暗暗攥紧袖口,身体无意识地往车门方向倾:“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找人按照正常手段挖于霁尘老底,目前为止愣是查不出任何猫腻。
调查结果说,“于霁尘,幽北奉鹿人,年二十一,未婚,父亡,母再嫁,无兄弟姊妹,继承其父所留财产而立大通,二十八年末南下江宁”
。
次年,即天狩二十九年,水图南接管水氏织造,在生意场上打了几场“漂亮仗”
,名声鹊起;也是这年,南下的于霁尘吞并孙氏茶行,一战成名。
于霁尘大半个身子隐在黑暗中,话语淡然:“无论我是什么人,你只需要相信,我不会害你,这就够了。”
“你当真觉得我是个蠢的呐,你讲什么,我就会信什么?”
水图南两手心汗,甚至想跳下马车,远离于霁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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