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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拂霜笑了笑,已经从她的表情中读出了想要的回答,然后一口气把碗里的羹当药一般灌了下去。
“溦溦,你心中还能念着宽仁,是因为你还没有坐在这个至尊之位上。
你要记住……”
谢拂霜停下来,明绰等着她往下说自己应该记住什么,但谢拂霜只是沉默地、长久地看着她。
明绰又想了想:“母后要是实在不放心,还是召长沙王回建康吧。
他要是真疯了,在那种荒僻地方也是凄凉,就当是母后这个做嫂子的照顾他。
他要是没疯,肯定知道这是母后在保全他。”
谢拂霜没立刻答,只是伸出手示意梁芸姑拿走了空碗。
“当初你太父也想这么保全燕康王……”
谢拂霜看着女儿,没把后面的话说完。
燕康王封地的州镇不像荆州刺史这般态度模糊,燕康王没有后手,狗急跳墙的下场就只有血溅当场。
可是长沙王不一样,当年封去那里就是因为荆州刺史兵强马壮,能替建康镇住萧忞,没想到如今竟然适得其反,反而让建康投鼠忌器。
谢拂霜轻叹一声:“溦溦,荆州不可擅动。”
“我知道!”
明绰一脸被看轻了似的神情,急切道,“我不是要逼他狗急跳墙,我是说咱们把他骗来!”
谢拂霜眨了眨眼,露出探询的神色:“如何骗?”
明绰伸手在刚看完的那一堆公文里翻了翻,找出御史中丞的奏表:“母后你看,王诃这么给长沙王说话,绕了半天不就是怕皇兄崩得太早,宗室无人吗?长沙王肯定也是这么想的,母后就派人去跟他说,陛下病得太重了,恐怕活不长啦,母后想收养长沙王的儿子,让他挑两个最聪明最健壮的带来健康——要是这都不上钩,那他才是真疯了。”
谢拂霜听得笑起来:“一点都不忌讳谶纬,怎么这样咒你皇兄?”
“那不还是为了皇兄江山永固吗?”
明绰撒娇似的依偎进谢拂霜怀里,又道,“溦溦是童言无忌,御史中丞才是咒皇兄呢,母后赶紧治他的罪!”
这话说得谢拂霜和梁芸姑都大笑不止,做母亲的摸了摸她的脸,再捏捏她的鼻尖,好像女儿就是这世上最可爱最无邪的东西,光看看怎么能够,一定要上手才能稍露她心里的爱重之万一。
“长公主这就是欲加之罪了,”
梁芸姑也跟她开玩笑,“中丞一心想着女儿做皇后呢,哪会咒陛下?”
明绰撇撇嘴:“换个皇帝,他女儿不是一样做皇后?这人心可坏得很,他才不在乎跟母后沾着亲呢!”
“没错,还是溦溦眼光狠辣!”
谢拂霜抱紧女儿,把下巴磕在她的颈窝里,亲昵地跟她贴了贴脸,然后又想起什么,跟明绰分了开来,拿帕子去擦女儿脸上蹭到的鹅黄和粉妆。
这些粉黛谢拂霜喜欢,明绰却是沾不得,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沾多了就会起疹子。
建康的贵女都学太后,太后又鼓励各种新奇妆面的流行,所以大多喜欢把脸涂到极白,再上各种红的黄的甚至还有绿的蓝的,明绰一概涂不得,从来只用花汁蜜露熬出来的胭脂。
别说那些个“佛哭”
“妖靥”
的繁复花头,她连眉毛都不见得画一画。
明绰不怎么在意地别过头,自己草草摸了摸下巴。
但谢拂霜擦得十分仔细,明绰嗅着母亲帕子上的香气,很依恋地又蹭了蹭。
谢拂霜干脆把帕子给了她,这才拾起了王诃的奏疏,又扫了两眼。
“既然中丞如此回护,便派他去接长沙王吧。”
谢拂霜轻笑了一声,随手抛开了那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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