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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氏却忽然想起那一段求子得偿的往事来,心里想着莫不是大士显灵,不忍我骨肉分离,故而显身相助。
此番念头作定,便再坐不住,一迭声唤了仆从套车,要往灵泉寺去。
这一路思绪万千暂且不表,却说弥真那日与家仆走散,不消片刻便被一个头裹青布慈眉善目的老媪抱将起来,嘴里塞了颗裹了蜜的糖丸子。
到底年幼无邪,不知人世险恶,小女娃儿只当又是个新奇的游戏,加上口中甜滋滋的,反倒拍手嬉笑起来。
俩人一路赏莲一路走远,到得天色将暗,一乘孤舟衔明月,驶向太湖山水深处,再寻不见踪迹了。
弥真这时方知道个怕,哭喊着讨要爷娘,少不得暗地里挨上几个巴掌,才勉强忍住哭腔沉息睡去。
一夜沉沉浮浮,到得叁更头,那老媪爬起身来梳洗一番,将弥真一身绸缎衣裳尽数换了,权扮作祖孙模样。
只等天亮上岸,便要在平江府内找户暗娼发卖出去了事。
此一遭打算原是她做老了的,却不想阴沟里翻船,栽了大大的跟头,此乃后话。
这里先说太湖风光,虽比不得西子湖婉约多姿,却也明媚开阔。
东西二百里,南北一百二十里,广为叁万六千顷,其内洲屿星棋分布,美不胜收,曾有诗云:“四八云端岛,峰连七二葱;湖平天宇阔,山翠黛烟朦。”
湖上有个古渡,不知建了多少年月,每日里南来北往客商不断,是个顶顶热闹的所在。
这一日天刚破晓,一队人马轻车慢行,正打北边而来。
到得渡头,那车上下来个面貌端丽的妇人家,一双妙目隐隐含笑,甚是可亲。
手边牵着的小郎君看似不过七八岁年纪,却老成持重不苟言笑,可喜生得朗眉星目,俊秀非凡,想来日后必是人中龙凤。
岸边看客啧啧称羡,那边厢妇人说道要往南去,予了一角碎银,赁下条船来。
一行人安排妥当歇息片刻,便计较着上船起行,却不想那小郎君倒住了脚,只把一双眼睛转向个抱着女娃儿的老媪。
此二人正是弥真和那夭寿的拍花子。
小人儿在船中晃了一夜,此时上得岸来,所见所闻全然不识,眼眶里便泛起泪花,扁了嘴嚎哭起来。
那老媪做贼心虚,一面避着人眼专捡女娃儿腰臀处的软肉拧了一把,一面腆着笑脸跟周遭的船客搭话:“瞧我这小孙女,头回出门子,闹个不休,可要累煞我这一把老骨头了!”
听者不免笑言几句,又见弥真团团可爱,反而赞了又赞。
两厢里闲话说尽,互道个别,自要去了,却不知这一番作为正被个小郎君瞧在眼里,疑心顿起,遣人拦将下来,倒也不提旁的,只说看这女娃儿面善,像是哪个亲戚人家的娇生小姐。
那老媪先是一惊,到底不动声色,只笑道:“这位小爷莫不是看差了?咱们乡下人家,皮糙肉厚的,哪能跟闺阁里的千金小姐比?”
说完便掉头要走,不想又被个高壮的仆从堵在面前,一时又气又急,竟顶头闹起来,破口骂那小郎君仗势欺人。
挣扎间倒将随身系着的褡裢抖落开来,露出弥真那一身换下的绸缎衣裳。
这老媪原想着将这衣裳送到当铺里也能典得几个钱,却没料到此时倒成了落脸的把柄,一颗心揣在怀里怦怦直跳,当下便撒了孩子转头要逃,被人一把按住动弹不了。
只一张嘴还得自由,一径赌咒发誓,说自个儿是在路边捡了这女娃,见着可怜,绝口不提拐卖之事。
小郎君哪里肯信,径自捆了送衙,了却一桩官司不提。
来往行人将这一场变故看在眼里,无不拍手称快,又见一旁缩着身子蓬头乱发的小人儿,一张玉润小脸泪痕斑驳,瞧着好不可怜模样,幸而聪明伶俐,一根指头向着南边,知道要坐船家去。
那小郎君便央了母亲,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带着弥真南下寻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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