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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九瞻沉默的几瞬对虞长宁而言犹如经年般漫长,但她知道,即便心急如焚,此刻也断不能催促。
终于,眼前的人抬眸隔着斗笠看了眼仿若长河漫灌的雨帘,沉声道:“你如何能肯定将发大水?若是误判,余姚知县参你我刻意谎报水情,意图激起民乱,我与你都不会有好下场。
甚至……”
陆九瞻对上虞长宁那双澄净得让人自惭形秽的双眼,下意识地躲避错开,将目光随意地落在朱门前摇摆晃动的灯笼上。
“甚至,梁王也会被政敌攻讦。
这样的后果,你敢承担吗?”
梁王是方皇后的养子,亦是方家未来几十年的倚仗。
若虞长宁判断有误,朝堂上方家和梁王的政敌绝不会放过这个天赐良机。
更有甚者,会将规行矩步的梁王与名声恶臭的皇城司扯上关系,这又让那些看好梁王的清流老臣情何以堪?
“我自然……”
“你之前不愿主动相告线索,等我们问了才肯吐露,不就是担心旁人认为你与皇城司勾结,残害忠良吗?”
陆九瞻打断了虞长宁的话,深深地看着她,“你既要与皇城司划清界限,如今又为何主动拉我合谋?你就不怕沛国公,乃至梁王清誉受损吗?”
他逼视的目光确实让人望而生怯,但虞长宁并没有选择,也不会逃开,她坚定地回望着他。
没错,她不愿与皇城司有任何牵连,但现在,她必须要借他的势,否则,余姚知县怎肯听她这个黄毛丫头的话?
她看着陆九瞻晦暗的双目,她猜,他动摇了。
他若真不愿合作,大可直接拒绝。
之所以与她掰扯这么多,无非是想看看她的理由是否值得让他一搏。
“事有轻重,我虽顾及梁王处境,但先父教导,民重于山。”
虞长宁仰着头,眼中皆是自信,“更何况,你往日何曾见过这样的雨势?我先父精通水务,我多年研习亦深谙此道,我笃信将有大水。
若你帮我劝服知县提前防汛,待水龙过境,功劳全归于你,我半点儿不沾,这样的赌注,够吗?”
若能预知水龙提前防汛,确实是大功一件,这也是为什么朝廷将谎报水情视为大罪。
如若不然,每逢下雨便会有人来撞运气,到时只会更加劳民伤财,让百姓怨声载道。
陆九瞻翻身上马,看向虞长宁,“我不通水务,只怕知县不愿听我的。”
“好,我与大人同去。”
虞长宁说着,走向了薛松手中牵着的另一匹马。
薛松虽百般不愿,但还是松开了握着缰绳的手。
虞长宁昨日擦伤多处,如今上马有些吃力。
陆九瞻见她艰难,驱马走到她身侧,伸出手臂,“天灾不等人,若娘子不介意,你我可同乘一骑。”
近百年的战乱结束了才不到二十年,是以当下并不重视男女大防,女子除了不能为官从政,别的方面倒也还算宽松。
虞长宁不再勉强自己,她抓着陆九瞻的手臂,利落地跃上了马背。
骏马奔驰,风声呼号,两侧风景,不断变幻。
夜雨滂沱,官道上幽暗荒凉,只有两人一马在雨中如梭似箭。
虞长宁的脸被风雨刮得生疼,但她此刻只庆幸自己没有托大单骑一马。
陆九瞻的骑术精湛出乎她的意料,仿佛只过了一刻钟,两人便从四明山脚下赶到了县衙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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