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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从前在家中每次午睡后醒神,安静的、慵懒的,怡然端详屋中的一切。
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踏实的睡过一觉了。
候府倾覆后,她命若漂萍,朝不保夕,提着一口气不敢松懈;如今在相府,她行的是棘手难行的险事,做的是枕戈剚刃的赌徒,即便薛辞年宽容待下,也终究是仇人之子,不可寄命。
这助她漆身吞炭的印记不知何时会失去效用,灭门的证据她连一丝头绪都没摸清,这样黑这样长的一条路,她一个人跌跌撞撞走着,半刻也不敢停……
思绪飘飞之际,屋外有人叩门询问:“姑娘,您醒了吗?”
季窈闻声起身,移步到门边,拨开门栓的瞬间恰时起了风,细长的竹叶与不知何处飘来的花瓣打旋儿扑向她的裙衫,她忍不住抬手遮了遮眼。
门外的小吏拣起落在门槛上的白栀子,捧到她面前,“姑娘,您发上的花掉了。”
他似乎误会了她的身份,以为她是什么贵人娇客,是以态度十分殷切敬重。
季窈接过他手中的花,对他道“多谢”
,打量一眼署院中的布局,正欲开口解释,他又紧跟着出了声。
“姑娘是在找按察使大人罢。”
这小吏眼皮子活泛,却误解了她的意思,“他方才已由我们大人带着,从烧盐的草荡管摄,到煮盐所用盐盘的收贮,再到盐政户籍的灶户划定,一一督验逡巡过,现今正坐在堂间喝茶,等姑娘醒来呢!”
他话密,行事也快,季窈莫名被他引着,到了厅堂,沙盘上绵延的捍海堰推演一半,案上只剩余温尚在的两盏残茶,堂间人影空空,薛辞年和陈邈仪不知去往何处了。
小吏一拍脑袋,恍然想起:“两位大人方才谈起海滨即要修筑的捍海堰,按察使大人颇有些兴会,许是一同前去了,姑娘稍候,我去唤人。”
季窈急忙叫住他,“二位大人忙于公务,不好过多打扰。”
“姑娘有所不知。”
小吏笑着解释,“是按察使大人亲自交代,说等您醒了,要第一时间告知他。”
他说完掉头走的飞快,转眼连影也瞧不见了,季窈原地徙倚一圈,注意到据阔在堂中的长案。
那上头置着沙盘,堆砌的堤堰婉转如巨龙横卧,是为护海边盐池的存在。
说来,陈邈仪当初能从一不知名县邑的县尉,转调这两淮盐监,还有她的几分背后相助。
当时陛下正为这盐监缺任而苦恼不已。
谈阶论品,盐监好似微末,不值得一国之君因此多虑,可这微末之属终日驻足国家根基,目之所及皆是白盐积山,利之所聚仿若珠玉盈室,满朝文武唯恐不慎连坐,是以无人敢站出举荐。
陛下亦举棋不定,烦躁之下,索性扔由太后做主。
太后为此苦恼几日,于一个薄暮冥冥、淅沥潮湿的傍晚,弹着几张宣纸上所录的密密麻麻的字墨,问一旁挑灯抄经的季窈。
“窈丫头,你说选谁好?”
窗外濡润的风穿过画帘,扰动少女耳边的碎发,她顿住笔,抬头笑一笑:“阿窈忝列臣属之女,安于内闱,对朝政之事一窍不通,不敢妄加议论。”
太后便嗔怪地眄她一眼,道:“你呀,真真是糊涂庙里砌糊涂神儿——这照京之中的贵姓子女,就属你最有主意,不骄矜,不张扬,放着大好的风头不占,全让孟御史家的小姐抢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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