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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随便挑一间钻进去,梁兴甫就算长了狗鼻子,也要搜上一阵。
虽然这不解决根本问题,但至少能拖延一阵。
梁洲存放的都是册籍,最怕回禄,岛上严禁动火。
负责日常维护的库夫们到了夜里,都去附近的龙引洲吃饭休息。
所以,现在这个时辰,梁洲一片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他们两人猫着腰,随便选定一间架阁库,悄悄钻了进去。
梁洲的黄册库以千字文排序,这一间的门楣用白灰刷着“地字第三号”
字样。
木门没有锁——里面全是黄册,没人会对这些东西有兴趣——于谦推开门,扑鼻而来一股微微的纸霉味道。
他赶紧招呼太子进来,把门再迅速掩上。
朱瞻基早知道后湖黄册库的大名,可这是头一次亲见。
眼前是一个有两进深浅的敞亮开间,里面整整齐齐地摆着十排柏木架阁,每排有十六座顶天接地的书架,每座书架分作八层,里面堆叠着密密麻麻的黄册,俱是长一尺三寸、宽一尺二寸的厚纸簿子。
一个人站在架阁之间的过道中,视野会被浩如烟海的册籍填塞,仿佛它们正从四面八方倾压而来,令人艰于呼吸。
于谦拽着朱瞻基朝着库房深处走去,这里为了防火,地面都铺满细沙,走起路来沙沙作响。
他们穿过一个个巨大敦实的书架,视线越过层层叠叠的黄册,最终选了个靠近窗边的死角蹲下来。
这样一来,除非梁兴甫走进这座架阁库,拐到这一排的尽头,否则绝不可能发现他们。
而且地面的细沙,也可以让入侵者的脚步无处遁形。
他们蹲在窗下,乳白色的月光从宽大的窗口投进来,无数细小的灰尘在古朴册簿之间飞舞,颇有幽邃静谧之感。
这些册籍中最古老的部分,可以追溯到洪武十四年,比于谦或朱瞻基都大。
“这个梁兴甫……呃,还是叫病佛敌的,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你们都认识?”
朱瞻基这时总算有余裕提出问题。
于谦笨拙地把头发上的水草摘掉,压低声音,道:“整个金陵,恐怕没有不知道这名字的。
我虽然没见过本人,但也听同僚讲过。”
“梁兴甫是哪里人,之前做什么的,没人知道。
只知道他第一次来到南京是在永乐十八年冬天。
当时这人从聚宝门进城,好像要找什么人。
也不知为何,他跟城门卫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这家伙手段实在了得,一个人打散了整个城门卫,霸住城门,来多少援军灭多少。
到了后来,他索性一路逆着人流往里打,一口气冲到了南城兵马司的堂下。”
朱瞻基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何等威猛的战力,难不成是李元霸转世。
“他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难道整个守备衙门都是死人吗?”
于谦叹了口气,道:“永乐十八年,殿下你想想,那正是太宗皇帝迁都最关键的时候,两京交接,各处衙署忙得自顾不暇,哪还顾得上这个?”
朱瞻基一想也对,便让于谦继续说。
“南城兵马司的指挥集结了百余名好手,还从皇城调来了几队弓弩手,这才勉强把梁兴甫逼退。
啧,这么多人逼退了一个人,真够丢人的。”
于谦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这一战让他声名大噪,整个南直隶都知道有个神勇的疯子,竟然直闯南城兵马司全身而退。
可是所有人那时候都不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朱瞻基倒吸一口凉气,如此嚣张,居然还只是一个开始?这陈年旧事,竟听得他手心沁出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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