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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见状嗤笑一声:“在你看来,不过是一个故事,在父皇看来,却是童年的记忆,皇祖父、万贵妃、两位祖母,加上他自己,不都依次出场了吗?”
寥寥数语,仿佛晴天霹雳,刘瑾立时呆若木鸡。
朱厚照将戏本掷到了他的面前,他一面翻阅,一面心思电转,迅速比照二者的差别,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后怕,宪宗与李大雄,万贵妃与小桃红,王太后与大夫人,纪太后与周姨娘,弘治帝与李凤姐,这、这当真是……原来宫中所传纪太后被万贵妃害死之事,竟然是真的!
他只听朱厚照又道:“特别是这个时候,赶上了王皇祖母的寿辰。
她是父皇的嫡母,享太后尊位,儿孙敬奉。
尽管她与父皇并未仇怨,感情甚至还不错,可是每一个关于她的庆典都是在往父皇的心头扎刺,提醒他又一次想起自己的生母。
王皇祖母享受的富贵荣华越多,他就越感伤纪皇祖母生前的潦落苦楚。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益发多愁伤感,感情用事。”
他展开画卷,微微一笑:“而这也是幕后之人选中这个时机的原因。”
刘瑾悚然一惊:“幕后之人,您是说,有人主使!”
朱厚照大笑出声:“多新鲜呐,老刘,你也是活了五十多岁的人了,你见过这么巧的事吗。
普天之下能写出这样的东西,画出这样的画的人不超过十个,天下那么多奇冤他不去写,偏偏写这种家长里短,而且时间不前不后,刚好赶上太后千秋。
其中的涉案大员,在这满朝文武中,他谁也不找,偏偏找上了马文升与焦芳。
孤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知道,为什么他要找上他俩吗?”
刘瑾只觉自己的心砰砰直跳,他颤声开口道:“兴许是与他们二人有仇,他们二人都树敌太多了。”
“终于明白几分了。”
朱厚照负手而立,“正是因为树敌太多,所以人人都想扳倒他们俩,而这戏本与画就是对付他们的天然利器。
他是在赌,赌朝中有人能看明白其中的关窍,不论是清流与浊流,只要是想扳倒焦芳与马文升的人,就会将此事捅出来。”
刘瑾喃喃接口道:“而只要捅出来,因着陛下的心结,这二人都讨不了好。
此人好深的心计呐,这么多人、这么多人都被他牵着走,还浑然不觉,就连陛下自己恐怕也……”
朱厚照摆摆手道:“父皇只是伤心过度,等他回过神,就会发现不对。”
刘瑾心中先是一喜,那这设局之人就必死无疑了,可他随即就回过神来,送刀的小人固然会死,可拿刀伤人的却是他的主子——东宫太子。
若弘治帝知晓前因后果,即便是亲生儿子,只怕也不会那么好收场。
他总算明白太子叫他到此的用心了,他忙叩头表忠心道:“奴才一定竭尽全力,将尾巴扫干净,务必让万岁觉得,这只是一桩巧合意外。”
朱厚照至此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总算有几分眼力见,不枉孤对你的信赖。
这宫里这么多太监,个个都蠢钝如猪,像你这么不太蠢的,已经算是罕见的了。
孤在没寻着好的之前,只得暂且这般用着你。
你明白吗?”
刘瑾只觉心惊胆战,他连连道:“奴才必定忠心耿耿,为爷肝脑涂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朱厚照道:“孤要你赴汤蹈火做什么,只要你安分守己就够了。
不过,你这份忠心也委实难得,这样,你既这般懂事,孤也提前赏你一份恩典,焦芳不是被贬做应天府礼部侍郎了吗,孤特许你出宫,去送送他。”
刘瑾蓦然抬头,半晌无言,朱厚照饶有兴致地端详他满头大汗的模样,笑道:“怎么,知道要与旧友话别,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了?”
刘瑾回过神,强笑一声,叩头谢恩:“正是呢,奴才谢爷的恩典!”
他强撑着走回自己的房间,可等到门一关上,他就瘫倒在了地上。
魏彬忙上前扶起他,惊诧道:“刘哥,您、您这是怎么了?”
刘瑾紧紧攥着他的手,脸色煞白道:“爷让我去送焦芳,他竟然让我去送焦芳!”
魏彬一头雾水,不解道:“送就送呗,这说明爷不生焦侍郎的气了,他说不准还有回来的机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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