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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回头,看不见他的脸,只见磊落的鬓发和挺直的肩背,人如松柏一般。
若说从武的人无趣,倒也不尽然,他面前的梅瓶中斜插一枝雪柳,纤细的柳绦被河上来的凉风一吹,分外婀娜地摇曳起来。
如果没有人打搅,可算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面,可惜过卖喊了声“王爷”
,像静水中投入一粒石子,水面泛起了涟漪。
那人回头望过来,见了熟人似的眉眼和暖,起身向她拱了拱手,“张娘子。”
肃柔欠身回礼,“仓促求见,又给王爷添麻烦了。”
他说不碍的,比手请她坐。
外面的天光薄薄洒在窗前的地衣上,也不需过卖上来侍奉,他就着那束光,悠然地碾茶烧水,闲谈式的说起:“贵府上仆从找到我时,我正在衙门忙公务,听说小娘子要见我,急忙处置了手上的事,让人在班楼订了雅间。
楼下人来人往气味浑浊,不如楼上清净,还能看见河景……”
说着,伸手从竹筒中取来一支茶匙,将茶末轻轻拨入兔毫盏,“不知小娘子今日找我,所为何事啊?”
他点茶点得专心,那些询问她的话,仿佛只是顺便的寒暄。
肃柔看他扶盏调膏,奇怪舞刀弄剑的手,竟然能姿态优雅地调得一手好茶。
此情此景,心境上应当是宽和的,但话还是有些塞口,她略酝酿了下方道:“那日伯父带回消息,说王爷愿意相帮,我心中十分感激。”
他静静听着,细长的手指捏着茶筅击拂,建盏中珠玑磊落,轻云渐生,嘴上曼应道:“我曾和小娘子说过,若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大可知会我,刻意通过留台,倒多费了一番手脚。”
说罢,又淡淡笑了笑,“小娘子要见我,难道就是为了向我道谢吗?”
他这一笑,如晨光破晓,如果换作没有渊源的人,大概会忍不住惊艳一番吧!
雀蓝觑了觑自家小娘子,她依旧坦坦荡荡,对这位嗣王的风华置若罔闻,只在乎她的难以启齿,拧着眉道:“其实我约见王爷,不是来道谢,而是来致歉的。
今日我在温国公府上遇见了官家,官家询问我是否愿意入宫,我拒绝了。”
赫连颂哦了声,似乎并不意外,垂眼道:“小娘子比我想象的更果决,就算是堂堂须眉,当着官家的面也不敢说出违逆的话来。”
这算是夸赞吗?权且当他是吧!
肃柔一鼓作气道:“官家问我为什么不愿意进宫,我把王爷供出来了。”
这下他终于有了反应,抬眼瞥了瞥她,但也只是一瞬,就坦然接受了,“也是,我既然答应留台要上贵府提亲,把我供出来也是人之常情。”
反正一切都不要紧,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他依旧专心点茶,七汤过后乳雾汹涌,茶汤也咬了盏,他方慢吞吞将建盏放在她面前,伸出两根手指往前推了推,“请娘子评点。”
很奇怪,明明一场严肃的对话,却在这样轻松的氛围下进行。
那个有可能因别人的事深受其害的人,却表现得事不关己,实在让人摸不清路数。
肃柔看面前的茶汤,想起欧阳修的“拭目向空看乳花”
来,从形也好,色也好,都做到了上乘。
伸手捧盏,她低头抿了口,茶香蓬勃在舌尖漫溢,没有苦涩,只有醇厚和绵密,心下倒有些惊讶,果真养尊处优的贵胄,当下时兴的“四雅”
,没有他不精熟的吧!
“好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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