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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清圆在电话那头哭了一场,最后,搭轮渡出来,认真来接孔颖。
那天她哑着嗓子,一脑门子的汗,一字一句再认真不过的话,孔颖至今记忆犹新。
栗清圆说她怕,怕孔颖来找她玩,然后坐轮渡不小心掉到江里去。
孔颖笑了,你比我妈还小心咧。
栗清圆耷拉着脑袋,认真回应伙伴:我才不是你妈妈。
暮春之际,那天出奇的热,密不透风得程度。
轮渡很慢,浆机嘟嘟作响。
趴在舷窗上的孔颖问清圆,江的那头是什么?
栗清圆:还是江。
还有河豚和螃蟹。
孔颖笑歪了。
那天下了轮渡,她快哉地在重熙岛上逛了半天,吃吃喝喝,她们还去寺里拜菩萨。
也是那时候孔颖才知道,重熙寺对岛上的居民都是免费开放的,后来的很多次,孔颖带朋友去游观,都是拿的栗清圆身份证,每次都能省好几张票钱。
两个十二岁不到的孩子跪在蒲团上,尽管她们已经知道这个世上无神也无鬼。
但是神佛的信仰在于什么,在于,心诚则灵,在于此心安处是吾乡。
栗清圆那日许的愿:
妈妈爸爸还有小舅,都好好的。
其余的都是封建迷信,她不求了。
孔颖知道她为父母的事正失意呢,但是,菩萨面前,到底孩子气,“你不想你爸妈再和好么?”
栗清圆摇了摇头,却不是否定的意味,“有些事是求不来的。”
两个再虔诚不过的孩子,在佛祖的脚下交换心思。
栗清圆告诉孔颖,她远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好,其实她妈妈脾气很差,有时候我宁愿他们分开吧,孔颖,我是不是太坏了。
我想着他们分开,爸爸就不要受妈妈的气了,可是我又恨爸爸,他一点不懂妈妈。
妈妈如果不爱他的话,就不会一个人偷偷躲起来抽烟,她的手都是抖的,眼泪能把烟浇灭。
孔颖看着栗清圆哭得难以自抑,手足无措极了,本能地去抱抱她,说不要紧的,他们只是离婚了嘛,只是分开生活而已。
我父母没有离婚,可是他们也天天互相看不惯,我搞不懂他们怎么有那么多架吵的。
我妈平时听我嘴里半个脏字都要把我嘴撕豁掉,可是她骂起我爸来,真的,我都在怀疑她还是不是我妈。
瞧吧,清圆,大人都是一样的。
栗清圆即便毛着一头发、哭红了眼,即便拿纸擤鼻涕都是好看的。
像个受尽委屈的洋娃娃,她一时破涕为笑,说孔颖有时讲话很像她舅舅。
她们一路从重熙寺出来,寺庙在整座小岛的中轴线上。
之所以寺庙对岛上土著居民免费开放,也是因为沧海桑田的这些年来,岛上尚佛礼佛的代代人民都有份保护修缮这份历史的遗产。
至今,每年浴佛节、观音诞,岛上还是会有最淳朴的酬神、捐赠、抢烧头香的仪式节目。
重熙寺东南方向有条街叫禹畴街,那条街很短,隐秘而安静。
短街严格意义上只有一栋居民屋宇。
每年春天到夏天,那栋从不见门打开也不见任何踪影的气派洋楼庭院里,浓墨重彩的三角梅,她们开得耸立、茂密,生机盎然到文采稀薄的人词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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