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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赧然。
在孟宴宁的角度,不理解她这做长辈的,在年老后突然的愧悔,不奇怪吧?
她曾一心固宠,对年幼的孟宴宁并不尽心。
和离改嫁后,又觉得他被孟舶干替蹴鞠般踢过来,叫她烦恼,除了些体面关怀,平日里只将他丢在角落,不闻不问。
倒是云冉,少时待他不错,也算略略弥补了她这做母亲的,对他的亏欠。
难怪,最近他对云冉的点点滴滴,都那么关切。
周从之一死,便谋划着让云冉改嫁了。
阿娘想了想,为难道:“宁哥儿,不是娘想拂你的意,只是这几日翻来覆去地思量,周氏家业颇大,冉冉又没有改嫁的想法,你我何必擅自替她做决定?”
孟宴宁闻言,狭长凤目猝然抬起,“周氏家大业大,但内里却如木中空,全是被虫蠹坏的木糠。”
阿娘惶恐:“这算什么说法?”
他说这句话时,口吻带着丝讽意。
想是孟舶干常和衙门打交道,掌握了些内部的消息。
果然,孟宴宁接着道:“有人顺着伯父的案子查去,发现它牵涉一桩走私案……周氏和大伯家往来密切,应当都在走私名册内。
眼下大厦虽然未倒,但也有垒卵之患,阿娘怎么能让冉妹妹,沉溺于这样的人家里?”
阿娘顿时坐不住了,恨不能起身徘徊,好清清内心的彷徨不安。
商贾之事,她个妇道人家也不太懂,但周氏若不和官府勾结汲汲营营,怎能成为赦县大户?孟宴宁所说的,未必没道理。
彷徨了阵子,她的心思却又慢慢定下,“若真涉案,娘当然不会让女儿冒险。
但官场内本就是一滩浑水,眼下没有事发,未必不是虚晃一枪。
你没好好瞧过,从之这孩子,实在亲善有礼,能干事,不虚浮,不仅我瞧着中意,你妹妹也很喜欢。
何况她如今,又怀了他的孩子,我实在……”
阿娘说着,不禁揾泪。
她也实在,不忍劝云冉。
孟宴宁指甲蓦地刮过茶盏胎面,薄唇扯出一个堪称诡谲的弧度。
是了,孩子,便是云冉三个月内不显怀。
但她的确和旁人,有了个孩子。
哪怕千万般想法浮泛心头,他最后还是深沉吸了口气,压抑下去。
“阿娘所虑极是。”
他仿佛平静道。
*
云冉自那日偶然收到周从之来信,千里迢迢去寻,却差点落入贼人圈套,整个人便又衰微下来,把自己抛进丧事里,镇日忙个不停。
倘若她没有偶然收到那封信,便觉得自己不至于这般颓唐。
可收到了,便如同历经了一场痛彻心扉的大起大落,彻底被人抽走精魂,做什么都没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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