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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科多轻声说道,“等他登上大位,殿下这个曾被圣上倾力抚养,被天下人视作下一位储君的存在,又会是什么下场?”
弘皙忽然不说话了。
隆科多所言,恰恰掐中了他最深最恐惧的地方,这不是耸人听闻,而是真真切切可能发生的事!
他浑身颤抖起来,从皇位唾手可得,到对人俯首称臣,那样的日子谁受得了?阿玛受得了,可他不能,他才二十啊,不想终生的时光蹉跎在看守皇陵,或是囚禁高墙之中,他怕,怕极了,夜里都睡不着一个安稳觉。
弘皙踉跄着坐了下来。
他死死盯着隆科多:“你能有什么办法?”
早先时候,隆科多因为李四儿遭到康熙训斥,几乎颜面无存,但佟家齐心合力,到底保住了他。
对于他依旧任作步军统领的事,满朝文武没觉得奇怪,毕竟是皇上的亲表弟,且能力卓绝,从前与皇上多年的情谊,还是假的不成?
再怎么斥责,骂完了也就过去了,顶多圣心不如从前而已。
而今隆科多办差老老实实,身上骄狂也不见了,很有年轻时候的风范,康熙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也是和缓了许多。
良妃下葬不久,圣母皇太后佟佳氏的忌日到了。
康熙来到景仁宫,他亲额娘生前所居的地方,想起了童年时的种种,又想起了与他青梅竹马的表妹孝懿皇后,神色有些伤感。
他老了,上回心疾过后,到底伤了根基,就连批折子的心力,也大不如前。
康熙对年希尧道:“允恭,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啊。”
年希尧低声道:“皇上的头发离全白还早着。”
康熙忍不住笑了。
回到乾清宫,他对朝堂上的老臣宽仁起来,尤其是佟家人,亲舅舅佟国维得到了如流水般的赏赐与慰问,皇帝还派遣了太医,替舅舅日日把脉,隔几日便要过问。
相反,对雍亲王的要求却一日比一日严厉,往日慈和的模样消失不见,时常因他上呈的奏折而批评,便是四爷习惯了重压,也难免有些紧绷。
终于得了空,在王府书房
()议事的间隙,幕僚与四爷道:“圣上念旧,老臣们是高枕无忧了,对王爷来说,恐怕不是有利的后果。
光是属下听到的国库借银,短短两天,又发生了五起,圣上之仁,恐怕不是天下百姓想要的仁。”
最后一句,是他用气音说出口的,四爷面容冷峻,缓缓道:“慎言。”
幕僚匍匐下去,四爷终究没有治他的罪,深思良久,往栖桃院走去。
越是临近,他心头的杂念越是一扫而空。
最近年娇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因为过于忙碌,他与她的相处时间难免变短,但她一声都没有抱怨,汤照常送,狗照常遛,可照常两个字,便是最大的不寻常。
四爷认定里头有鬼。
渐渐的,他都不敢忙到太晚了,生怕再冒出与日记本等同的“惊喜”
,尽量把事在晚膳前办完,办不完的也不记挂了,明早起来继续。
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主子改掉熬夜的坏习惯,苏培盛是恍惚的。
这,年侧福晋还没劝王爷注意身体呢……
如此过了两三天,四爷越发认定年娇在鬼鬼祟祟,因为她连最爱的日记也不写了,偶尔翻阅,其上也没有新添。
只是碍于政务,终究不能白天前去探看,好不容易找到机会,男人的步伐越来越快,负在身后的掌心也微微握紧。
远远瞧见漂亮美人坐在窗前奋笔疾书,四爷眼一眯。
他说年娇怎么不惦念冰碗了,原来是找到了新的爱好。
四爷冷肃着脸,不让自己猜测下去,示意苏培盛等人住嘴,慢慢地往屋里走。
年娇有个坏毛病,一旦动笔便会沉浸,如果不是外头产生动静,她能写到天荒地老,直至耳边脚步声响起,她才慌张地回头。
四爷已经看见了她写的全貌。
是话本,第一行立着明晃晃的标题,《书生与桃花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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