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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钱?”
“说是捐给村里修宗祠。
之前细姑为捐钱的事跟我爸吵架,他们知道。
细姑连这事都跟人家说,应该是在跟人家谈恋爱吧?”
“呸!
你怎么知道是细姑说出去的?不可能。
要我猜,肯定是你爸说出去,传来传去,才给人家听去了。
那……给了多少?”
“不知道,装在红包里,有这么厚。”
光耀拿手指比划一下,“一万两万的吧。”
“那这钱……算是他们家捐给我们村的?”
“应该算彩礼吧?还是聘礼?”
“别瞎说!
什么彩礼聘礼,这跟细姑姑又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人家是以细姑夫家的名义给的,不然无亲无故的,干嘛捐钱?”
泳柔再想张口说些反驳的话,可却一句都说不出来了,一口气压住她的胸口,她感到气愤,感到被侮辱,细姑压根不在场,她没露面,可能还对这安排一无所知,谈什么彩礼聘礼,什么夫家的名义?她得去找细姑,她撇下光耀撒腿就跑,光耀看着她的背影,嘀咕一句:“海边的疯。”
泳柔找来的时候,方细正坐在邻村搭起的戏台子底下,这是她少年以来养成的习惯,她跟村里的同龄人玩不来,正月里头没事做,就到各个村子轮番搭起的戏台子底下坐,坐最后一排,耳边戏曲悠扬,迂回的管弦乐间杂着质地生脆的打击乐,她甚少去听唱的是什么内容,而只是将这百转千回的声音当作遮蔽,躲进去,想自己的事。
方言戏曲在追逐新潮的年轻人听来老土得近乎腐朽,像一棵深扎在故土的巨树,树皮皱得如老人的脸,只有愿意抬头望它的人才知道,年复一年,它都用力抽出新的枝与芽。
方细对它没有敬仰,她们之间是纯粹的战友情谊,它曾许多次掩护她从青春年少的迷惘与孤独中逃脱。
泳柔来了,她才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查看,三个未接来电,一个来自四哥,两个来自温水鸿,只打一两次就放弃,意味着他们并不需要她务必在场,另还有一条温水鸿的短信:我父与我到你家拜访,看到消息请回电话。
她瞧出小侄女心神不宁,扑闪扑闪的眼睛中像有小火苗在跳,可一路上却装作平静,紧紧搂着她的胳膊,像要当她的定心丸,给她撑腰似的,快走到时,终于吐出来一口气,有几分可怜地问她:“姑,你怎么想的?”
不等她答,又紧住呼吸认真说:“怎样我都支持你的。”
方细捏捏泳柔的耳朵,随后毫不趑趄地往前走去,踏过门槛,屋内关于祠堂的谈话暂停,最后一句是:“那老祖宗住的地方,当然马虎不得,我这几年也一直在想,在这岛上,给我们温氏起一座祠堂。
没有祠堂,怎么谈得上是故土?”
说话的男人,六十岁上下,短溜的上半身,衬衫外头套着一件紧鼓鼓的“七匹狼”
羊毛背心,方细猜到这是温水鸿的父亲,据说在这小破岛上,算得上颇有来头。
“哦,这位就是方小姐?”
她还真是头一次在这岛上听见有人称她是“方小姐”
。
在场齐刷刷好几个人同时站起来,温老先生走来与她握手,阿忠分外殷勤地凑过来扮演家长角色,好事的邻居们站起来给她腾椅子,还有温水鸿,温水鸿在他父亲身侧站定,好个遵从家长的文质青年。
温老先生先赞她样貌,再赞她学识,客气说今日是来拜个晚年,谈吐得体、措辞妥帖,全然略过了他们是不请自来这个前提。
“阿鸿,你请方小姐出去走走,你们年轻人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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