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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太太面色一变,随即却是冷声申斥道:“胡说些什么?我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为着你,你怎的还胡乱猜忌?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不求你报答养育之恩,只求你听话一些,你连这些都做不到么?你说你对得起谁?”
顾云筝看着顾太太因为焦虑略显狰狞的神色,目光一黯。
她想起了母亲。
为人|母者,竟有着这样大的差异。
母亲从来不会对儿女说这样的话。
母亲缠绵病榻时,她与手足服侍的时候,总是挂着虚弱的笑,满带歉意地说:“都怪我身子不争气,累得你们小小年纪就要侍疾床前。”
遇到什么事,母亲在意的不是自己怎样,而是儿女会不会受委屈。
她原本以为,天底下母亲的心都是一样的,原来不是。
眼前这个活生生存在的顾太太,硬生生提醒着她曾拥有却已失去的一份最珍贵最温暖的母女亲情。
顾太太不关心她之前为何称病,不问她心性为何有了天差地别的变化,不问她霍天北待她怎样,只为了让她离开霍府。
即便那也是她想要的结果,这样的局面还是让她心寒。
顾太太还在低声说着什么,她已没了耐心去听,垂眸摆一摆手,“你们尽快与侯爷说明此事便是。
我累了,就不送你了,只等着打点一切离开这里。”
顾太太闻言如释重负,之后才叮嘱了顾云筝几句,转去了太夫人房里。
顾云筝的心绪陷在了对母亲的追忆之中,无从挣脱。
记得三四岁时的夏日,母亲唤丫鬟给她取来冰镇的小西瓜,一面做针线,一面考她背下来的诗词功课。
记得七八岁时的冬夜,母亲温暖的手紧紧握着她的小手,走在银白月光下,去往外院,给忙得忘记用饭的父亲送去热腾腾的饭菜。
记得自己生病的时候,母亲心疼无助的落泪,焦虑地唤着她的名字,温暖的手抚过她的额头眉宇。
笑容婉约,温柔脆弱,那是她的母亲。
她自幼与哥哥一起习文练武,跟随名师学习定国安邦之道。
父亲见她聪慧,总是喜上眉梢,对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说法嗤之以鼻。
母亲总是颇有微词,见她乐在其中,也便敛去诸多心酸怜惜,由着她。
如今想来,诸多悔憾。
情愿将那些光阴用来陪伴母亲,承欢膝下。
便是学富五车又有何用?不能弥补天人永隔的锥心之痛。
凝视着手中茶盏的视线变得模糊,她的泪落入茶水之中,发出轻微声响。
她站起身形,转过身,对着暗影浮动的窗纱,泪如雨下。
日落之前,太夫人命人来请顾云筝。
顾云筝进到太夫人房里,发现长房、二房两对夫妻都在,另外还有霍锦安、顾太太,以及一名面容俊逸却一身落魄气息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是顾丰,如今任职营千总,她此生的父亲,前来霍府定然是为了让霍天北休妻。
顾云筝看向顾丰,见他眼中有着歉疚、关切和一丝喜悦。
她无言行礼,转到一旁落座。
霍锦安含带着厌恶、痛恨、幸灾乐祸的视线落在顾云筝脸上。
太夫人对顾云筝道:“顾千总已与天北倾谈多时,天北没说什么。”
语声要多温和有多温和。
没说什么,是默认的意思吧?顾云筝希望如此。
太夫人又道:“将人唤齐了在我房里说话,也是天北的意思。
他稍后就到。”
顾云筝瞥过满脸喜悦的太夫人,心想若不是我另有苦衷,今时真该让你空欢喜一场。
这时候,霍天北走进门来,步若行云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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