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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胜惊骇莫名,脱口问,闻到身上奇异的香味。
正在迟疑,忽然看到福娘放下提壶,转身拿起了桌上的烛台,站到他面前。
那烛光映着她的脸,一明一灭,女人的眼里,有疯子一般的疯狂和冷慎。
“香么?那可是上好的小磨香油呀……麻油西施那里买的呢。”
王福娘诡异的笑起来。
然后,手一倾,烛台“啪”
的一声,落在他衣襟上。
那夜双妃镇的大火,几年后依然让说起来的人心惊胆战。
不仅仅是因为那起火的火势特别旺,蔓延了半条街,更是因为跟那一场火有关联的,还有两条人命——火灭了以后,在周泰家里找到了被烧成一段焦木的周泰媳妇儿,蜷缩在桌边。
那个出名能干贤惠的女子,苦等了流刑的丈夫八年,眼看着大赦令下了就要团圆,却被这一场火活活烧死。
也有人说那火来得蹊跷——那是镇口上的庙祝,想起了那一天白日里,曾有个外地来的灰衣大汉在镇口询问过周泰家的地址,那大汉穿的破破烂烂,一脸风尘仆仆,眼睛冷厉,看上去就不像个老实本分的人……扑灭了火,青石街前后闹了一夜,个个忙乱无比。
所以谁都没发觉一街之隔的麻油铺里发生了什么——一直到第三天,风流小寡妇孙小怜没有扭着身子出现街上,才有人想起去麻油铺看一看——打开门,随着麻油香味飘出的,是浓重的血腥味。
看着房里鲜血横飞的样子,破门而入的人忍不住转身夺门而出,蹲下呕吐起来。
一夜之间,两起命案。
双妃镇上报了府里太守,然而查了半天,一个个街坊都盘问过去了,最后却只能怀疑起那个当天在双妃镇露面过的灰衣客。
一定是那个陌生的外来客干的。
太守派衙役查了半天,却毫无办法。
最后只能以疑凶在逃而结案,问了镇口那个被灰衣人问路过的庙祝,画了像,到处张贴着榜文悬赏捉拿。
“呵……”
金华府的城门口,出城的一个女人提着包裹,正准备挥手叫一辆驴车,却无意中抬头看了一下榜文,微微笑了一下。
然而,很快她笑意就不见了——“住手!
你疯了!
难怪……难怪周泰不要你!
谁会要你这样的女人!
你不是人!
你不是人!
你简直疯了!
你是个鬼!”
火球陡然燃起的刹那,她听到火里那个杀人凶手看着她,声嘶力竭的大吼。
王福娘低下头去,抚摩着怀里那把紫竹扇,扇骨已经有一条被她生生捏断了,她有些爱惜的抚摩着,叹了口气:“我疯了?……我、我不过都是为了那个死鬼好。
为他我甚么都做了,还是留不住他……我真的疯了么?”
她的手,慢慢攀上了自己的脸,轻轻抚摩。
那里,眼角有一滴泪缓缓流下来。
蓬门未知绮罗香,拟托良媒亦自伤——想她王福娘,也算是自幼聪颖过人、知书识礼,却因为家世贫寒,嫁给了周泰这个市井俗人。
嫁了本也认了,可即使是这样一个粗俗之极的丈夫,用尽了全部心力却依然留不住。
那以后,便是靖康之乱,便是倾国,便是南渡……世事翻覆,沧海横流。
改名换姓的她孑然一身飘零于乱世之中,即使有着那样的聪颖才智、缜密头脑,在历史巨大的洪流中,还是身不由己的被卷着,随波逐流的走一步是一步。
她也曾在荒村中躲入柴堆下避开乱兵,也曾在官道上看着逃亡的人一个个死去,也曾在过江时看到水里漂满了尸首……改名为谭意娘的她,心惊胆战的一天天捱着,不知道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里,会倒在哪一条路边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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