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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治帝点点头:“甚好。”
皇帝日理万机,自然不可能一直待着这儿看儿子上课,安排好一切后,他就拍了拍朱厚照的肩膀,低声道:“别忘了你答应父皇的事。
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食言而肥。”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茬,朱厚照更恨得咬牙。
弘治帝之所以会突然改变主意,自然是由于朱厚照的保证。
太子爷为了达到目的,不惜答应了父亲许多条件,包括自此改了身上那些毛病,尊敬师长,勤于功课等等。
不过幸好,他留了个心眼,他是以李越为承诺的:“如果儿臣违背承诺,李越就任您处置,是痛打一顿,还是赶出宫去,都随您高兴。”
人在紧急状况下的状态是最真实的,李越自己失态摔碗,他老婆先吓晕再惊醒说得那些话,都无一不表明,他之前的猜测都是真的,这个江南庶民岂止是不想入宫,简直是畏他如蛇蝎,为此甚至不惜冒着被诛九族风险,甘犯欺君之罪,绞尽脑汁避免来到他身边。
朱厚照自出生以来,一向是众星拱月,人人捧着宠着,从未被人如此嫌弃厌恶过。
太子先前看重李越,是因他有胆有智,再加上大臣阻挠,益发起了逆反心理,之后非李越不可,是觉此人颇有城府,他有心与之一较高下。
可现在,本以为是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高手,谁知轻而易举就击败。
似太子爷这般不愁乐子的人,对有趣之人、物就像对数学谜题一般,未解开时日思夜想,一旦得到了答案,也就立即失了兴致。
特别是对李越这样的不识抬举之辈,既然不配做他的对手,那就只能做个死人。
依照他往日的脾气,早应就将他杖刑一百,丢出宫去。
可偏偏这小子运气好,刚好赶到圣旨刚下的时候暴露自己。
他虽然恣意,也知朝令夕改是朝堂大忌,再说就算要罚他,也得给个合适的理由。
理由若轻,显得他们父子残暴不仁,理由若重,则显得他们父子识人不清。
故而,无论如何,他也必须再忍这个白痴一段时间。
算了,似猫抓老鼠般慢慢玩死他,也聊胜于无。
想到此,朱厚照点点头道:“儿臣省得了,您放心吧。”
弘治帝摸摸他的头,心下暗叹,只要这混小子真的听话,他就算被奏折淹了也甘愿,希望一切转好吧。
现下看来,圣上的这番愿望似乎注定要落空了,因为弘治帝刚走,朱厚照就在思考今天要怎么罚眼前这个狗东西。
谁知,还没等到他开始动手玩,就有人先下手为强了。
原是今日的讲读官梁储到了。
月池一听梁储的名字,心里就不由一跳。
唐伯虎曾给她讲过,梁储是成化十四年的传胪,在宪宗时期为庶吉士,在弘治年间升任翰林学士,又兼任吏部右侍郎。
就是说,他本是马文升的下属,可是因着这屋里的两个坑货,让马尚书提前致仕了,所以他因此受到擢升,为现任的吏部尚书。
听说此人正气凛然,以敢于直谏出名,恐怕今日不会给她好脸色了。
然而,月池想得还是太乐观了,梁尚书可是带着压抑数月的怒火而来的。
他的怒火正是因马文升而来。
多年的同僚,既有品行才学上的惺惺相惜,又有朝夕相处的深厚情谊,马文升的黯然离开,实非梁储所能接受的。
他一方面不满弘治帝的违背礼教,任性妄为,另一方面他也深深为自己的老朋友、老上司觉得惋惜。
他迄今都记得,他送马文升离开那日的情景。
这位老当益壮的股肱之臣在卸任之后仿佛老了十来岁,一头华发在风中飞舞,满脸的皱纹益发深刻,就连素来挺直的脊背也佝偻起来。
他叹道:“老夫年事已高,本就当回乡不问世事,安度晚年。
只是,兴许是驽马恋栈豆,老夫实不能放下这些烦恼事,特别是太子。
太子本就年少轻狂,圣上非但不加管束,反而还多加纵容,这岂是人君教子之道?”
梁储当即道:“图公放心,某必不会袖手旁观,必当尽臣子之责,直言劝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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