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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务生恭恭敬敬地推开门,暖燥的热浪扑面而来,我险些没出得了气。
二楼的包间和大堂内座无虚席,踩着地毯转上三楼,空气登时一静,反衬得天花板上宝塔倒挂似的水晶灯越发光芒大盛。
大堂里零散坐着几桌客人,服务生把我领到角落的一张桌边,无声地离开了。
圆桌上铺着花纹对称繁复的抽纱桌布,长颈细口花瓶里还插了枝正在怒放的绛红的康乃馨,水晶玻璃杯将灯光切割成无数碎片,使我头晕目眩。
一个女孩儿坐在靠里的座位上,还没有瘦长的椅背高,瞪着眼睛直直地望向我。
喉管里突泛一阵焦渴,服务生端来一杯绿茶,替我放在女孩旁边的空位上。
淡香宜人的茶烟袅袅扑来,像在哄我尽快坐下去享用。
捏着围巾的手心发了汗,羊绒被黏得根根直立,密密的刺痒,我看向坐在另一侧的男人,一个“爸”
字轮了又轮,最后还是化在唾沫里。
我爸避开我的目光:“你坐。”
不等我动,又对那女孩儿道,“何幸,叫哥哥。”
她的视线跟我的撞在一起,嗫嚅着叫了一声哥哥,含糊不清的。
脑子里洪水泄闸似的轰轰轧过几百个念头,下一秒又空得飘起来,我默了半天,只挤出一句:“都这么大了。”
服务生取来菜单,恰好化解了即将到来的尴尬沉默,三人不约而同地翻起自己面前那份考究的菜谱。
我爸随手看了两页,若无其事道:“你妈怕你在学校里吃得不好,你有什么想吃的跟我说,身体重要,不要想着省钱,到时候弄出病来。”
我盯着菜谱上印得近乎纤毫毕现的虾松图片出了神,嘴上不留神道:“她们跟你一起来的?”
“只带何幸过来,让她在这儿玩两天。”
“你在电话里至少提前跟我说一声。”
“一家人,有什么见不得的。”
他扣上菜谱,厚重的皮质封皮发出沉闷的“啪”
一声,“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正要带何幸出去吃饭,总不能把她一个丢在酒店。”
我心中为自己的嘴拙升起针扎一般薄淡的恼怒,不知还能说什么,转而问:“叫何幸?”
她听见自己的名字,抬头瞟我一眼。
我爸点头,补上一句:“姓宣。”
何幸,好名字。
我想。
服务生过来点菜,我小心地喝了口热茶,宣何幸在一旁摆弄着空空的碗勺。
偶尔白瓷餐具碰在一起,发出叮凌的冷响,她立刻调转目光四下张望,注意场内是否有人朝她投去不悦的目光,警惕得像某种风声鹤唳的食草动物。
等菜的间隙,我爸从怀里摸出一包中华,刚从里面拿了一支,还没咬到嘴上,宣何幸突然开口:“爸爸你又抽烟!
刚刚明明说好是最后一根的。”
我爸夹烟的手一顿,笑道:“这根最后一根,好不好?再抽一根。”
宣何幸噌地扭过头去,哼道:“说话不算话。
烟味臭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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