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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姨姥爷尿毒症,都不知道她从哪儿听说的,前两天居然找到医院去了,真他妈的阴魂不散!
今天我不准她再来医院,她居然打我!
这个死疯子,你爸也不知道管管,我总有一天要被她砍死——”
电话里一阵喧闹,我爸的声音由远至近:“你跟谁打电话?我问你跟谁说话?”
“跟你儿子!
我让他好好看看你们都是群什么烂货!
你帮着何俭芳,我不信我肚子里生出来的也帮她!
我早晚要被你们害死——你放手,你放手!
我就要说,我偏要说——”
电话断了。
我握着手机,直愣愣地坐在床上,立刻拨了回去。
电话响了很久,刚刚接起来,只听见一阵叫骂,立刻又被掐断了。
我爸的手机也接不通,我只好跟久不联系的大舅打过去,含糊说爸妈吵架了,请他过去劝一劝。
大舅说哎呀我很忙呀,走不开,你这不是给我添乱为难我吗?我低声下气地说了许多好话,他才哈哈笑了两声,说小君的嘴还是这么甜,但是真的走不开啊,不是谁都像你爸那种大老板。
这样吧,我让你舅妈过去看看,你放心,不会有事儿的。
我说麻烦大舅了,放假带点特产去看您,才挂上电话。
对着电脑坐到将近九点,论文里写的话读都读不通了,我干脆关上电脑,才想起还没吃饭。
孟先生没回来,正想问他,一条短信发过来,说今天加班,住市区。
拿上钥匙出门,又来了瞿男的电话。
我心里正闹得烦,但想到跟她很久没见了,推掉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于是答应下来,约在学校附近的大排档见面。
冬天的晚上,大排档店里的生意不大红火,许多学生都不愿意出门,老板和伙计两手要提二十多个泡沫饭盒往学校送。
我正在想最近不忙,公司三月才入职,索性再回家一趟,把烂事儿收拾了,最起码别让我妈成天在电话里又哭又骂。
一个人在对面坐下,我抬起头,一声“师姐”
还没喊出来,就噎在了喉咙口。
坐在我对面的瞿男穿着一身黑,比我上次见到她的时候更瘦,像被扔进滚筒洗衣机拿出的丝绸衣服,几乎脱了形,五官毫无生气,干巴巴地贴在脸上。
我和她对望片刻,她终于动了动嘴唇,张嘴如果问我这世上最糟糕的念头是什么,我会说是“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
。
当这个念头从脑海深处试探地伸出头时,不论有意无意,都说明这脑子的主人已然知道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并且这个选择后患无穷,甚至会让他的人生毫无征兆地驶向另一条未曾预料过的路。
而这选择就是那个罪魁祸首——好比一个酿成火车事故的醉醺醺的扳道工。
那天晚上我和瞿男的面前空了很多酒瓶,绿莹莹的像是生化电影里冒酸泡的腐水。
她并没有怎么喝,杯子里的大半酒水都被她长时间哭泣造成的肌肉痉挛和脱力洒得到处都是,在油垢厚腻的羽绒服上喷下点点印子,她也不擦,任由蒸发了去。
很多东西现在回想起来,都像隔了一层漾漾不平的水波,又或是在夏天四十度的高温下眺望远处的柏油马路,不知道是大脑的记忆欺骗了你,还是一整个世界都产生了幻觉。
我看清瞿男手机屏幕上的短信时,后脑的所有发根仿佛被一只手不厌其烦地摩挲抚摸过,带来微乎其微的战栗感。
“你以为拿到毕业证就好了?别忘了你工作谁给的,要让你在这一行混不下去,我有的是办法。”
“你真的有这么忙?我回头打电话问你们李总,撒谎的话,后果自负。”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今天下午你到我宿舍来一趟。”
“我在你单位楼下,下来跟我吃饭。”
最后一条显示的时间是三个月前:“我想你了。”
发件人都显示的是“查朋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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