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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衍为官多年,早已须发斑白,皱纹爬上眼角,长久案牍劳形也让他项背微驼,唯有一双锐利眸子光华聚敛,似乎能洞悉世间人心。
但对于陆衍来说,世间人心最不值得信任。
身在朝堂,受限于现实处境而做出种种违心之举的人,陆衍见得太多。
更何况,绝大多数人连坚守本心都做不到,仅仅是触及些许权势,便彻底沉沦、不复振作,这才是人世间的寻常。
可不得不承认,在陆衍过往所阅人物当中,冯公公是极少数能把心绪掩藏到极致的,就像一眼望不透的深潭。
而同样高深莫测的武学境界,使得此人身上几乎看不到岁月流逝的痕迹,形容外貌比陆衍年轻许多。
“就先说这程三五吧。”
冯公公问道:“我收到可靠密报,得知此人是当年河阳血案的真凶。”
“河阳血案已有定论,乃孙绍仁纵子为害,致使乡民作乱,屠灭满门。”
陆衍语气平实,就像在复述卷宗文书。
冯公公问:“孙氏灭门多年,我问的不是此案起因。
而是陆相早已查出程三五是真凶,为何没有下令缉拿?”
陆衍直言不讳:“我需要有人替我掌控西域局势,十年前人手不足,我不介意放任罪犯逃人前往西域。”
冯公公深夜前来,显然不是得了皇帝陛下的旨意,而是自作主张。
这种场合并非刑讯查案,陆衍本可以凭着如簧巧舌随便应付过去,但他还是当场坦白。
陆衍所言,对于冯公公这种人来说,根本不算秘密,也不值得花大力气去问罪。
只是程三五的情况过于特殊,冯公公不得不细究起来:
“陆相是否知晓,日前在西域作乱的妖人首脑安屈提,正是被程三五所杀?”
“送回长安的奏报并未提到。”
陆衍淡然道。
“陆相听到这个消息,似乎不觉意外?”
冯公公侧过脸去,眄视问话,尖细光滑的下巴微微抬起,露出肤色白皙的脖颈,若非看见喉结,连陆衍都不禁要怀疑,眼前之人是否真如坊间传闻那般是女子之身。
“我并非临阵将帅,具体是谁斩杀妖人,我不关心。”
陆衍略感疲惫地捏了捏眉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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