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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里,晏宁竟然松了口气,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脸上孩子样的无辜,执拗追问:“你没有厌倦我罢。”
渐眠走上前,轻轻合上了他的眼睛。
现世里的渐眠,是世人宠爱的瑰宝画家,手中只拿画笔,从未见过人血。
而到如今,他不得不为了自己的利益拿起武器,手起刀落间,他已经记不得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感觉了。
他只知道鲜血喷在脸上的触感是如此粘稠滚烫,洗不干净的罪孽附着在他身上,渐眠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他本意是想让晏宁为他所用,但他绝接受不了有人能够影响他的心绪。
晏宁的身体倒在冰冷的砖石上,血斑填满了砖缝,而他脸上的表情却如此安详,这张精致像木偶的脸上竟微微扬起笑容,好像被渐眠杀死都是有多荣幸的事情。
渐眠转身,再没有回头看。
滴答,滴答…
在并不潮湿的雪封,滴滴答答的雨水落下。
冰凉的雨水冲刷着砖石缝隙,渐眠脸上的脏污亦被洗刷殆尽,好像连上苍都要偏爱他几分,不忍心看他被血痕洇透。
他抬眼,薄奚正定定站在那里,不知已经看了多久。
他撑着一把伞,向渐眠走来。
有很好闻味道的大氅披到了渐眠肩上,上方声音如珠落玉盘,温柔动听:“殿下,莫要着凉。”
他对角落中身体已经僵硬的晏宁视若无睹,一手撑伞,另一只手牵起了渐眠。
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殿下还好么?”
路上的行人忙着躲雨,天衢大街的路上还有一列列为了花神祭做准备的祀香,都被这场意料之外的大雨通通浇灭,余香被雨水冲进砖缝,渐眠不得不提着裙角,以防沾上点点灰烬。
他脸上是明晃晃的嫌恶,薄奚记得,有次他给他喂烤番薯,他也是这样地嫌弃他手上的脏污。
这么一个嗜洁如命的孩子,手上却沾了数条人命。
鲜血溅脏他的脸,渐眠的脸上没有半点动容。
他想剖开他的胸膛来看看,渐眠的心是不是冰雪造就的。
他侧目看着这个美丽的孩子,恶趣味地开口:“殿下知不知道,晏宁下的蛊是以他自身为禁制。”
寻常蛊虫是以被下蛊者为禁制,母蛊死,子蛊亦不能独活。
但晏宁给渐眠下的蛊不同,母蛊就算身陨,子蛊依旧能独活,更不会对被下蛊者产生任何影响。
换句话说,晏宁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害他。
渐眠如何不知道,施术者已经死了,但被下蛊的人还好好活着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想看看,渐眠的心肠是不是如他的所作所为一样狠毒,哪怕脸上有过半刻的动容,都是为晏宁的真情稍稍安抚。
但是没有。
薄奚在这张可恶的脸上没有找到哪怕半分的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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