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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端失魂落魄走出办公室,擦掉眼泪,拔腿跑远。
丢掉热爱的工作也好,被迫见识肮脏的一幕也罢,其实并没有万念俱灰,只是仓皇无措地在街上游荡,就会蓦然有种——世界这么大,却没有我容身之地——的错觉。
繁华的商业街,人来人往,林端找了一处花坛坐下,眼睛没什么聚焦,他戴着眼镜,视线轻飘飘扫过尽情欢乐的年轻男女。
段景升立在不远处,在广告牌后的阴影中,像一座亘古无声的雕像,静默地凝视背影寂寥的青年。
林端站起身,回家睡觉。
睡不着,他掀开被子,开了灯在书桌前坐下,翻了一会儿《法医昆虫学》,看不下去,斗大的字,他好像一个都不认识,大脑空白一片。
回忆像苍老的浮云,自最遥远的记忆灰烬深处纷至沓来。
他记得有一天晚上,张丽春下班回家,和丈夫说了句什么,两人不约而同皱紧眉头,林爸很愤怒,他取下挂在衣帽架上的警帽,厉声道:“你对得起孩子?!”
“那是我爸!”
张丽春和他大吵一架。
林端躲在房间里,沉默地数着天花板上的条纹。
一只蟑螂自脚趾间爬过,林端跳起身,追着蟑螂试图踩死它,那小强灵活的一扭身子,钻进床底。
年幼的林端不小心撞开房门,父母都红着眼睛,视线几乎同时转向他。
林端瑟缩着肩膀,退了半步,退回自己房间,然后哭着关上门。
深夜,张丽春敲门,柔声喊他:“林林,让妈妈跟你说几句话,好不好?”
那天之后,张丽春去了哪儿,林端不知道。
他妈妈消失了,下一次他看见她,却是在电视里,张丽春憔悴地坐在被告席上,仰头深深吸了口气。
整个世界褪色,自他眼底消失,如逆时泼下的水墨,收进虚无缥缈的无尽黑暗,他听见马车车轱辘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音响,然后他听见爸爸说:“你妈妈死了,她犯了罪,自杀。”
“妈妈为什么自杀?不是只判了十三年吗,刑满释放就可以回来,为什么自杀?!”
林端听见年少的自己嚎哭质问。
林父摇头叹气,干瘪的嘴唇颤抖:“林端啊,这是你妈妈的选择……”
选择?选择死去?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再也无法从她嘴里翘出真相?“我要见她,我要见她!”
“她死啦!”
林端抱住脑袋,脑仁深处的锐痛刺穿四肢百骸,让他无力支撑,他满头大汗趴在桌上剧烈喘气。
眼前的景象逐渐混乱,一间漆黑的屋子,面容模糊的男人语带讥讽:“你真名叫齐青,是警察卧底。”
齐青?段景升的齐青?“不是我。”
林端猝然惊醒,腾一下站起身,跌跌撞撞走了几步,扑通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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