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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非池沉默地挥了挥手,影七就又飞快地退了出去。
雅座内,又只剩下了顾非池一人,以及他眼前的这局残局。
顾非池把玩着手里的这枚黑子,黑子灵活地从拇指一节节地翻滚到无名指与尾指之间,又重复了一遍,手指翻飞,灵巧敏捷。
“萧二姑娘……是那位给了你药的姑娘吗?”
一道温润清雅的男音打破了雅座内的沉寂,声音温和如水,语调安宁。
雅座的暗门打开,一个身着白色道袍的青年从暗门后走了出来,二十出头的青年长眉如墨,目似朗星,鼻梁高挺,薄唇优美,整个人的气质皎皎如云间明月。
一袭宽松的白色道袍衬得他修长的身形清瘦如竹,重伤初愈的青年脸色与唇色皆是略显苍白,显得有些病弱。
谢无端含笑在顾非池的对面坐了下来,两人隔着棋盘相对而坐。
气质大相径庭的红衣青年与白衣青年同处一室,就像是两幅风格迥异的画作被摆在了一起。
“表哥。”
顾非池抬眼看向了白衣青年,轻轻地唤了一声,同时将手里的那枚黑子夹在了食指与中直指之间,准确地落在榧木棋盘上的某个位置。
谢无端从棋盒中拈起一枚白子。
他唇角噙着一抹温和如春风的浅笑,优雅从容,可周身总萦绕着那么一股子若有似无的悲伤忧郁的气息。
“咳咳咳……”
棋子一落下,谢无端就垂首咳嗽了起来,清瘦的肩膀微微颤动。
连续咳了好几下,他才缓过神来,收起了素白的帕子,面颊如雪。
顾非池亲自斟了杯温茶水递给了谢无端,目光沉沉地看着谢无端以苍白而细瘦的手指接过茶杯。
在这次的事前,他与谢无端上一次见面已经是前年的事了,犹记得当时的谢无端器宇轩昂,意气风发,浑身上下带着一种霹雳闪电般的力度。
京城中那些年轻子弟全都敬畏自己,对自己避之唯恐不及,却都崇拜着谢无端,赞他惊才绝艳,赞他是五十年难得一出的奇才。
彼时的谢无端,就宛如天上的骄阳般璀璨夺目。
可现在,骄阳被一箭射落了……茶水氤氲的热气冒了上来,形成一片朦胧的水雾,袅袅散开,眼前的谢无端明明近在咫尺,却又显得十分遥远。
谢无端浅浅啜了一口热茶,又平稳了一下气息,才缓缓地问道:“阿池,赐婚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他的声音因为咳嗽而添了几分沙哑,更添病弱。
顾非池又给自己也斟了一杯茶,拿着白瓷茶壶的右手不由握紧,用力到指节开始发白,眼角发涩。
上个月,当他从囚车中把谢无端救出来时,谢无端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他满身都是伤,虚弱不堪,消瘦得几乎皮包骨头。
可以看得出,他从北境押往京城的这一路在锦衣卫手中遭受了怎样非人的折磨。
即便是养了近一个月,谢无端的伤差不多无碍了,但他依然清瘦无比,大夫曾私底下跟顾非池说过,谢无端几乎是个废人了,再不可能提刀上马,而且还变得体弱多病,像这一回一场小小的风寒就折磨了他大半月,到现在也没好全。
要知道从前的谢无端可以三天三夜不吃不睡,追赶敌军,依然精力充沛,冬天只需一件薄薄的单衣就可以过冬,自他七八岁后,就从来没有得过风寒。
顾非池放下茶壶,神色突然冷冽起来,指节屈起,在桌面上轻轻叩动了两下,慢慢道:“我的婚事一日不定,皇上是不会消停的。”
早在去岁,皇帝就已经几次试探过,想要给他安排婚事,后来还是因为父亲突然重病,皇帝大概以为卫国公府要办丧事了,这才消停了一段时间。
他与父亲只要活着一日,就是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皇帝想用卫国公府,却又对卫国公府的存在如芒在背。
顾非池在棋盒里随手抓了把棋子,又放开,棋子互相碰撞着,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犹如玉石相击。
他幽深的目光望向了西面的一扇窗户,遥遥地望着西方清晖园的方向,想起方才在澹碧水榭中的一幕幕。
顿了顿后,他才淡淡地又道:“把一个小姑娘卷入到这件事中,不妥。”
说着,顾非池终于又往棋盘上落下了一枚黑子。
谢无端漫不经心地将一枚白子捏在指尖,摩挲了几下,眉眼温和地看着自家表弟:“不如去问问人家?”
“听闻萧二姑娘在武安侯府的日子并不好过,以我之见,萧二姑娘冰雪聪慧,机智果敢,许是也不甘愿被困于内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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