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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沉既不是装傻,也不是真傻。
对于苏云青的心思,此刻他已经有所把握——对方拿陆通没有太好的办法,而且出于某种他不清楚的缘故无法动刑逼问,于是便将目标放在陆沉身上,试图用软硬兼施的手段让他竹筒倒水,将陆家的底细卖个干净。
苏云青已经有了张溪的指控,若是再拿到陆沉的口供,陆家基本就没有翻身的机会,毕竟这个时代并不是特别注重物证。
陆沉选择与其虚与委蛇,一方面是局势所迫不得不如此,另一方面是想从他口中挖掘一些有用的信息,然后描摹出这个阴谋的完整轮廓。
如今摆在他面前的线索纷繁复杂,但是对于一个前世有着丰富经验的驻外武官而言,删繁就简已经成为骨子里的本能。
陆沉一边继续沉着应对着苏云青的敲打,一边慢慢整理着心里的思路。
对照苏云青和宁理两人的讲述,织经司在二月中旬在东边泰兴府境内抓获一群北燕的细作,淮州各地守军便开始加强搜查。
织经司顺藤摸瓜查到被腐蚀拉拢的泰兴军掌团都尉张溪,旋即又从张溪口中得知淮州境内还有一人勾连北燕。
这个人身份神秘,但是显然具备一定的权势地位,甚至有可能在张溪之上。
如此一来,淮州境内符合条件的人其实不算特别多。
这个人选的范围大抵可以圈定在淮州刺史府、淮州都督府和江北七军高级武将之内。
这些人显然不是苏云青可以随意查办的对象,而织经司如果想挖出这个内奸,张溪留下的线索便只剩下广陵陆家。
从这条线来看,似乎没有什么古怪之处。
然而陆沉掌握另外一些非常重要的信息。
马车中的密信、孙宇的谎报军情以及最后顾勇掐着时间赶到城外,这些因素串起来便形成一套完整的证据链,足以让陆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如果不是陆沉前世养成足够谨慎的心性复查商队,及时发现那封密信且销毁,如果不是他敏锐地察觉到孙宇的反常,摧毁对方脆弱的心理防线,恐怕他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就要挥手作别。
换而言之,在苏云青眼中顺理成章的调查,在陆沉看来却是一个多方编织处心积虑的阴谋。
问题在于,谁会是幕后黑手?
陆沉抬眼望着苏云青,心中渐渐提高了警惕。
除去盘龙关掌团都尉宁理能否被苏云青控制存疑,其他环节对于这位织经司检校而言易如反掌,尤其是顾勇和孙宇两人先后赶到的时间差,没有人能比苏云青更容易控制。
而且苏云青这样做的目的似乎不难猜测。
从古至今财帛动人心,对于织经司这种特权衙门来说,家资丰厚的陆家如同一只待宰的肥羊,只要略施手段就能收获大笔横财。
“……陆沉,本官望你能看清局势,不要抱着侥幸的心理。
即便你现在什么都不说,本官早晚都会查明陆家通敌的证据。
到了那个时候,陆家肯定会被满门抄斩,你可没有机会后悔。”
苏云青的语调愈发冷峻。
然而陆沉却道:“苏大人,草民有一事不明,还请大人赐教。”
苏云青眉头微皱,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陆沉问道:“大人缘何坚信张溪所言并非污蔑?”
苏云青淡淡地说道:“本官当然查过,张溪与你们陆家素无交集,没有理由胡乱攀咬。
再者,本官非是在你这个后生晚辈跟前自吹自擂,但凡织经司经手的犯人,要么一心求死要么就老实交代,胡言乱语的下场只会更惨。”
看来这位苏检校话锋里藏着刀剑之意已经成为习惯。
陆沉没有去争论织经司的手段是否高明,他只是神情凝重地说道:“不知苏大人有没有想过,张溪之所以污蔑陆家,或许只是因为他和陆家没有交集,织经司才不会怀疑这是胡乱攀咬,继而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陆家身上。
大人劳心费力查一桩子虚乌有的细作案,却对真正的内奸不管不问,从而错失了最好的时机!”
苏云青微微一怔。
陆沉紧紧地盯着对方的神色变化。
他这番试探其实是在冒险。
假如苏云青真是这个阴谋的参与者,那么他很可能因为挑明张溪的用意而引发对方的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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