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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湘小心地用舌头去顶着被扇的那一寸地方,结果从外面的脸皮到嘴巴里面那一层皮肤,碰着都疼,耳朵再次响起漫长的警报声,他怀疑自己耳朵被打得内出血了。
颜湘本来想忍。
但是耳朵,脸,肩膀,肚子都在疼,掌心被骨头渣子划出来的伤口动一下,又在渗血。
被打的时候,被甩到一边去,颜湘的余光瞥到地上滚落的佛珠,沾满了血腥和内脏,黏糊糊的,像乱葬岗里随意丢弃的尸体。
被迫剪断了十年的遗物,弃之糟践,可是却什么也没有得到,换来一个肝胆俱裂的下场。
颜湘闭上眼睛,忍了半晌,最后还是忍不了了,随手抄起地上的美工刀,握住,猛地扑向蒋荣生!
谁不知道,雕塑系的颜湘,是最好脾气的人,说什么都是温温柔柔的,从来不发火,永远都是有礼貌的,腼腆的,就连自己的作品被他人窃取了,他也会默默地忍下来,还安慰自己,没关系的,来日方长。
这样一个老实脾气的人,甚至有些胆小,懦弱的人,跟福福没什么区别。
可是福福是兔子,会被吓破心脏,而他不是,他是人。
即使只有一把生锈的美工刀,和一副浑身都在疼,好像马上要破线的身体,颜湘还是被逼得拿起了刀,目光带着一种无法掩盖的绝望和悲哀,直接朝着蒋荣生的心脏撞过去——
然而蒋荣生一只手就拧住了颜湘的脖子,轻易地把他举起来。
蒋荣生的眉眼之间皆是嘲弄:“我还以为你是个孬种。
没想到有几分血性,颜湘。”
手里的力气渐渐地加大。
颜湘被捏得喘不过来气,唇齿间艰难地嗫嚅,双眼怀恨,“我、恨…你。”
颜湘挣扎着,断断续续道。
蒋荣生抬手又是一巴掌,动作狠戾而毫不留情。
颜湘疼得闭上了眼睛,因为脖子被掐着,他避无可避,生生地受下了这一巴掌。
蒋荣生冷静又清醒,语调带着一种无情无绪:“不会说话就掌嘴。”
颜湘被捏得几乎要断气,但是他早就没有求生的欲望了,死在这里就死在这里,跟那两只兔子一起。
做人的时候打不过蒋荣生,骂不过蒋荣生,变成鬼了,总能报复他吧,于是颜湘不怕死地,更加怨恨:“我会…一辈子恨你…”
因为呼吸不了,颜湘的脸血色尽失,死死地鼓着一股气,无论如何也绝不道歉求饶。
但是他怎么可能杠得过蒋荣生。
蒋荣生折磨人的手段多得是。
他又扇了一巴掌颜湘,却是松开了手,颜湘摔在地上,摔得浑身的骨头都在疼,空气猛然灌进了肺部,呛得颜湘直接咳嗽,咳嗽之后,呼吸还没平静下来,喉咙之间忽地涌上一股腥甜。
然后就是再也克制不住地,从嗓子眼里拱出一大块血,颜湘捂着嘴巴,血就从指头缝里流了出来,搞得满手都是,甚至还把衣领弄得濡湿无比,沾满星星点点的血痕。
颜湘躺在地上,偶尔再咳嗽两下,气喘得身体无力弓起,再摔下去,双眼无力地看着天花板的铜灯,恍然间听闻,蒋荣生打开了东厢房的门,抬手叫蒋家的下人进来,把滚落四处的佛珠收拾起来,弄干净,装到一个银色的圆盘子里,放在蒋荣生的手边。
至于那边血吐得天昏地暗的颜湘,蒋家的下人们则是眼睛都不眨的,权当作没看见,冷漠至极。
收拾完佛珠以后,众人又退了下去,关紧了东厢房的门。
于是房间里又变得再次昏暗起来,高敞阴沉,雪白的墙壁上钉着颜湘的画。
这本来是颜湘在蒋家里最熟悉,也是最喜欢的一处地方。
在这里,他曾经无忧无虑地做着他喜欢的雕塑,专心致志地,什么也不用想,还有一只像熊一样,却很温和的大狗,还有两只兔子,是他的模特,也是他的宠物。
这里曾经那么美好。
比颜湘在电话里跟妈妈说过的还要好。
那时候他很庆幸,觉得自己也并不完全是一个倒霉蛋,有些愿望,会阴差阳错地实现。
可是现在好像什么都变得不一样了。
这间房间,变得比曾经的车库还要糟糕。
血腥,疼痛,毫无尊严,永远压抑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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