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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过去。
透过道观的围墙,隐隐可见远处高山上有座钟楼。
那是坤禅宗的遗迹。
自所有仙门迁往上界后,没了护山大阵的护持,木质钟楼早已倾颓,只余一口铜钟屹立不倒。
人间的光越来越少,难以靠光影记时,唯有钟声响起时,才能依稀分辨出时间。
转眼到了卯时,肃穆的钟声穿透夜色传向四方,传到东来村时却只有隐约的余响。
农人早已习惯这若有若无的钟声,立即从酣睡中醒来,收拾农具朝田埂上赶。
卯时之后,光明随时可能降临,他们必须抓紧一分一毫的时间耕作。
留在家中的妇人也都起了,村头村尾升起高高低低的炊烟,空气里弥漫着稻谷与食物的浓糯香气。
薛镜辞动了动鼻子,猜测着附近的人家大概煮了甜梗粥,待回过神才发现,客堂里仍是静悄悄的。
于是他起身叩门:“起床。”
阿裴瞬间从酣睡中惊起,只觉得浑身酸痛,伤口更是疼得他瞬间清醒。
薛镜辞拿了套衣裳给他,虽说粗陋,却很合身。
他脱下自己最爱的黑衣外袍,虽说肩膀添了个窟窿,却也小心地叠好。
待喝光了桌上的热粥,便认命地握起笤帚,选了背风的地方开始扫。
刚一出门,他就被冻了个哆嗦,用力摩挲了一下手臂。
等扫完整座道观,薛镜辞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直接让他跟自己去麦田。
见到薛镜辞,正在劳作的村民立即停下来,招呼道:“仙长来了!”
待见到薛镜辞身后的阿裴时,他们则露出震惊之色,小声嘀咕起来:“这不是那个混……小孩,他怎么会跟在仙长后面?”
薛镜辞缓缓道:“送个人来帮忙秋收。”
阿裴抿着唇,神色比寒风还要冷硬:“你先前可没说还有这事!”
然而薛镜辞只看他一眼,眼中的威胁不言而喻,接着毫不留情地将他丢进了稻田里。
顺手替他借了把镰刀。
阿裴握紧镰刀,挺直了脊背,顶着无数人探究的视线朝麦田走去。
薛镜辞并未立即离开,而是远远看着。
割麦子并不容易,需要长时间弯着腰,田里不乏其他来干活的孩子,比起大人动作难免要迟钝一点。
可阿裴速度却很快,动作也很熟练,好像有着用不完的力气。
薛镜辞这才放心收回视线,转头看向一旁,那河妖不知何时上了岸,正蹲在他不远处,笑眯眯地跟着看热闹。
见薛镜辞看过来,河妖彬彬有礼地对他笑了笑。
起初他是有些畏惧这位仙长,生怕他临走时杀了自己以绝后患。
但暗中观察多日,这人也没什么找麻烦的意思,便大着胆子凑过来。
“既然如此在意这些人,当时为何不救那些孩子?断气不久,招魂回来也不会被发现。”
薛镜辞抬眼看他,眼中见不到什么情绪,无悲无喜:“逝者已矣,不可逆天而为。”
河妖左右看看,见他像是真心说这话,才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色的绳结,递给薛镜辞:“这是那个孩子的。”
薛镜辞伸出手接过。
说罢河妖消失在原地,风一吹只听到麦浪的沙沙声。
薛镜辞回了道观,绕着村子走一圈,怀里便多了各种蔬菜瓜果。
村民们敬畏仙人,得知他独居在道观中,生怕他吃睡不好,如今他又送去了个苦力割麦子,更叫大家喜欢了。
在这小村子里,消息总是传得最快,村东口的王大娘嗓门大,扯着嗓子喊:“也只有您能制得住那样的小混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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