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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柔从里间走了出来,说稚娘已经睡下了,“回去吧。”
两个人走出小院,回到上房,赫连颂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一面脱下罩衣,一面道:“这番筹谋,最后也不知能不能见成效,我怕官家继续拖延,单凭我们这头使劲,恐怕没什么用处。
昨日我已经往陇右送了密信,陇右这些年过于太平了,这样反倒不利于我回去。
我知道那几位叔父一向觊觎爹爹的位置,莫如趁着这次的机会容他们掀起些声势来,一旦官家得知那头内乱,他就坐不住,毕竟都护府换了统帅,我对陇右的牵制,也就彻底失效了。”
肃柔迟疑了下,“这样……可是太冒险了?放火容易灭火难,万一他们结成了同盟,父亲又有病在身……”
赫连颂高深地望了她一眼,“先前病是真病,着实吓着我了,但真实情况并没有传入上京那么严重。
前阵子我接了哨户传来的家书,据说病势已经痊愈了,但对外仍旧称病,连那几位叔父都蒙在鼓里。
爹爹很重手足之情,这些年对他们私下的小动作一直隐忍,如今到了要换回我的时候,牺牲几个不安分的宵小,也在所不惜。”
肃柔有些回不过神来,心道政局之诡谲,果然不是她能参透的。
里头一环套着一环,真真假假让人难以分辨,若不是他告诉她实情,她真以为公爹已经风烛残年了。
如今这样安排,一则催逼朝廷,二则也清理门户。
陇右离上京万里之遥,消息传递没有那么及时,或许叛乱平定时,送进上京的八百里加急,正是战事如火如荼的时候。
所以现在可做的就是等着,等待陇右兵变的消息传入上京。
肃柔依旧在内宅安稳度日,这几日不时去看一看稚娘,两个人坐在廊庑底下晒太阳。
稚娘让她看自己的肚子,快要足月的孩子在里面翻江倒海,隔着一层皮肉,这里顶起一块,那里又顶起一块,看着真让人觉得惊心。
肃柔问她,“疼吗?”
稚娘说不疼,“就是有些累赘。
以前翻墙过院如履平地,何至于接个花瓶就到腰,现在是什么都做不了了。”
肃柔说再忍忍,“孩子落地就好了。”
顿了顿又问她,“你想你那郎子吗?”
稚娘笑道:“怎么能不想呢,可我们这种人已经习惯思念了,从来也不指望长相厮守,只要偶尔见上一面就好。
上回王爷去幽州,我不是出门相送了吗,那时恰好见了一面。”
肃柔问:“他是王爷身边禁卫?”
稚娘说不是,“哨户散布在城中各处,开澡堂的、卖杂货的、编草席的,甚至还有寺庙中的沙弥,大多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那日有个担着担子,从巷子里走过的,不知王妃留意没有,就是那人。”
肃柔茫然摇头,“我只忙着送别王爷,没有留意旁人。”
心下也感慨,这上京城中处处有暗涌,自己活在日光之下,看见的也都是表象,没曾想不见天日的地方,还有那么多担负重任,隐姓埋名的人。
稚娘提起自己的丈夫,脸上有幸福的神情,垂首道:“匆匆一面就够了,他知道我在府里不会吃亏,比一直在商队迎来送往强。”
肃柔略沉默了下,轻声道:“等日后我们回了陇右,或者可以想个法子,让他进府里来当差。”
稚娘却说不必,“我若是想他,可以偷着出去见一面,小来向往尤可,万万不敢把人引进府里来。
毕竟我还担着王爷妾室的名头呢,倘或闹出什么传闻,不单折损王爷颜面,朝廷也不会放过我。”
这种事上稚娘是绝对清醒的,并不贪图自己痛快,就顾头不顾尾。
肃柔道:“那岂不是要耽误你们很久么?”
稚娘说不耽误,“我有孩子了,这是多大的福气,才能让我在二十岁这年生下自己的骨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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